,「也無事,我看了和我身量倒是差不離。」

皇帝皺眉道,「不要穿這個,穿朕的衣裳吧。」

季衡這下也皺眉了,「皇上,這是僭越,以後夠微臣殺頭的了,皇上您還是體恤微臣吧。再說,這個衣裳是新的,倒沒有什么逾越的。」

畢竟宮里的宮女也是皇帝的女人,季衡可不好穿皇帝的女人穿過的衣裳。

皇帝看季衡已經將衣裳穿上去了,一身秋日里的橘黃秋裝,穿在他的身上,倒是別有一番味道了,皇帝第一次意識到,宮里面宮女的衣裳也挺好看的。

季衡穿好了衣裳,皇帝親自為他系了腰帶,季衡想要拒絕,皇帝態度卻強硬得很,系好後,他還伸手握了握季衡的腰,低聲說了一句,「你這腰可真細。」

季衡無奈嘆道,「那是我年歲還小。」

皇帝看著他笑了笑,伸手牽了他的手一起出門。

皇帝帶了季衡上了殿里的樓上,樓上的開向外面廊道的門被打開了,向著蓬萊池的廊道上擺了桌椅,宮人上了果品酒水和月餅,皇帝就拉著季衡在椅子上去坐下了,說,「君卿,你看看,這是天上一輪明月,水中一輪明月吧。」

季衡笑著點頭應是,皇帝又說道,「願年年歲歲這中秋佳節,咱們都能這么在一起。」

季衡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心里卻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最後他只好深吸了口氣,壓下那不知所措,讓自己盡量鎮定。

皇帝雖然想要一直陪著季衡,卻總有別的事的,坐了一陣子,他就要去另一座殿里陪一陪那些在京里的宗室了。

季衡於是也就起身告退,說想要回家了。

皇帝本已經起身往外走,此時則停了下來看著他道,「朕很快就回來,你今日就不要回去了,在宮里陪著朕吧。」

季衡十分堅決地說,「皇上,微臣家里也在過中秋,進宮來前,母親將我送到了大門口,盼著我早些回去。」

皇帝站在那里,一時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說話,過了好一陣才說道,「你陪著你的父母過了十幾個中秋了,這么陪著朕過一個,你也不肯?」

季衡覺得他是個耍脾氣的小孩子,對待心思深沉一心權謀的皇帝,季衡很容易有方法對付,但是對待耍脾氣的小孩子,他卻總是為難的。就如許七郎對他耍小孩子脾氣撒嬌耍賴的時候,他也沒法子一樣。

季衡想了想,就說,「如此,微臣就恃寵留下來了。」

皇帝一下子就眉開眼笑了,說,「那你等著朕,朕很快就回來。」

季衡讓人叫了陪他入宮來的抱琴,對抱琴吩咐,讓他回去對家里說他要在宮里待一晚不回去了,然後讓他從家里給他帶一套衣裳,第二天一大早開宮門的時候就送進來。

不然第二天大白天的讓他穿一身宮女衣裳出去,那就恐怕不只是丟人了,說不得還有人說他穿宮女衣裳以娛皇帝呢。

抱琴對季衡要在宮里留宿這一事本身並沒有生出什么特別的感觸,畢竟以前季衡受傷時,也曾在宮里住過一陣子的,後來皇帝生病,他又住了一陣子照顧皇帝。

只是,京里傳季衡是韓嫣一般的天子玩伴,說季家是因為送了兒子給皇帝,所以才有今日的光生門戶的,季衡這般在宮里留宿,恐怕是會讓這樣的謠言更加甚囂塵上。

抱琴是愛惜他主子的名聲的,且深知他的主子是多么清白的一個人,此時他本想勸一兩句,但是轉念一想,又知道季衡一向自己有主意,並不需要別人多說什么,所以,抱琴只是接受了任務,在宮門沒有落下之前出宮去了。

皇帝下了樓,就問跟著的張和生,「君卿怎么會摔到水缸上弄濕的衣裳,當時是怎么回事。」

張和生知道皇帝看重季衡,怕他怪罪自己照顧不周,就說,「季公子在檐廊上看月亮,因為追逐月色,就一腳踏空,往外摔了,奴婢們離得稍稍遠些,沒來得及護住,季公子就摔下去了,奴婢去將他扶了起來,他說只是弄濕了衣裳下擺,沒有受傷,讓奴婢去找套衣裳他換就罷了,不讓將此事聲張。」

皇帝看著張和生,判斷他話的真實性,然後又去季衡摔跤的地方看了一眼,發現在檐廊台下,果真是放著幾個種荷花的水缸,只是荷葉已經殘掉了,沒有了夏日的碧荷擎天的美感,月色映在水缸里,倒另有一種殘缺之美。

皇帝沒有多說,轉身去了旁邊殿里見現在還留在京里的宗室們。

留在京里的宗室子弟有六七個之多,都是十幾歲的年紀,這些宗室因為血緣距離皇帝較遠,又都是力量不強大的藩王子嗣,在京里,雖然一方面是作為人質,另一方面,又是一個討好皇帝的機會。

因為皇朝已有幾十年近百年,宗室人數眾多,在先皇時候,就出過藩王宗室欺負良民之案,以至於當時就出台了政策,限制了很多宗室的權益,更是規定了繼承王爵的限制,這些留在京城的宗室子弟,因為都不是世子,而且和皇帝已經隔了三代及以上的血緣,所以這些都是沒法得到郡王爵位的,到時候不過是一般宗室的身份,所以,他們為了利益,也是要討好皇帝的。

皇帝到後,宗室子弟們都三呼萬歲行了禮,皇帝坐在殿里談笑風生,心里卻惦記著季衡,所以沒有坐太久也就離開了。

季衡還坐在鳳翔殿偏殿的樓上,看著廊外天空上的圓月發呆。

中秋之月又圓又大,清輝熠熠,皇宮被籠罩在這一片月色里,宮殿是朦朧的影影綽綽的綿延起伏的形態,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

皇帝回來,手里拿著厚披風,順手就給季衡披上了,說,「冷了吧。」

季衡道了謝,又說,「還好。」

因為夜漸深,的確是冷起來了,皇帝就拉著季衡和自己回麒麟殿去休息下了。

季衡對麒麟殿十分了解,並無不適之感。

洗漱拾之後,季衡在屏風後面換寢衣,且不讓人伺候,皇帝就沒有那些講究,宮侍伺候他很快換上了,他一向覺得季衡在要□自己身體的場合,總有些扭捏,心里就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遲疑,他揮手讓宮侍都退下了,自己就輕手輕腳往屏風後面走。

在屏風邊停下來,小心翼翼看過去,只見季衡才剛將寢衣披到身上。

男左衽女右衽,季衡之前穿的是宮女的右衽衣裳,以致於穿上去時不習慣,此時脫下來也很是別扭,所以就脫得慢了。

季衡此時穿的寢衣卻是皇帝的了,衣料柔軟,綉著五爪金龍。

季衡正在系衣帶,就看到地上映出了一個人影子,他趕緊轉過了身來,皇帝已經故作大大方方地站在了屏風邊上,說,「你怎么這么慢。」

季衡笑了一下,說,「微臣還是覺得穿皇上您的寢衣不大好。」

皇帝已經走到他跟前來替他系衣帶,因為他比季衡高,說話的時候,氣息幾乎都呼在了季衡的額頭上,「就不要在乎這些細枝末節了。這樣磨磨蹭蹭,該會凍到了。」

季衡只好不說了,換好了寢衣,就跟著皇帝上了那一張很大的龍床。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三姐的事情,三姐後面是要進宮的,她是一個必須的催化劑和配角。

不過沒有共事一夫這種事情,皇帝想到她是季衡的姐姐,也只會把她當成姐姐,她是姐姐,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所以與性無關。兩人之間不會有性關系。

三姐最讓人不能忍受的點大約是這樣,因為季衡為了皇帝奪權了很多心力,就像是他和皇帝共同治理的江山一樣,但突然之間,有了一個外人想要不自量力地來擷取和享受他的勞動成果,而且還會因為這種那種的原因讓季衡受苦,諸如此類。

不過,想說的是,以皇帝那種陰狠又喜愛琢磨的心思,季衡是不會受別人的苦的,因為任何人宮斗的戰斗力都比不過皇帝,他會護住季衡的,只是,季衡自然不了受他的苦了,所以他們是互相虐。

123、第一百零四章

一人蓋上一張被子,季衡睡在外面,可以方便起身伺候皇帝。

皇帝躺下後就轉向外面,和季衡說道,「君卿,你今兒能夠留下來,真好。」

季衡說道,「能夠陪伴皇上是微臣的福分。只是,臣以為皇上是有要事要吩咐於臣。」

他黑亮的眼睛看向皇帝,意思是,難道真只是純睡覺,沒什么事?

皇帝愣了一下,說,「你身子不好,朕不想你過於憂心。」

季衡說,「微臣聽說最近朝中在討論增加稅的事情。」

皇帝伸手穿過兩人被子之間的部分,將季衡的手抓進了手心里,說,「是有這事。只是,朕沒有允。朕說現如今國庫空虛,讓他們提出個對策來,這幫沒用的臣子,就說增稅,真是讓朕氣惱。」

季衡道,「微臣有些話,想同皇上說,皇上可願聽。」

皇帝並不再目光灼灼盯著季衡不轉眼,而是將身體躺平,把兩人之間的被子連起來,因為依然拉著季衡的手,季衡沒法,只好往皇帝身邊移過去了一些。

皇帝說道,「你說的,朕沒有不聽的。」

季衡道,「微臣最近一兩年,一直在看各個地方的風土人情,也讓人搜了些一般人的雜記和世俗話本來看。從這些書里,倒是更能夠看到些民間的氣象。現如今,是江南一帶和開埠的廣州一帶、還有成都平原比較富裕,其他地方就要差得多。」

皇帝道,「朕雖是在這宮牆之內,也知道這個。」

季衡又道,「雖然江南和廣州一帶如此富裕,國庫里依然是沒有錢,而且一般人是越發地窮困了,荒年往往更沒有糧吃。」

皇帝道,「那是銀錢都到貪官和富賈手里去了。」

說到這里,他就頓了一下,因為季衡的舅舅,可說是江南一帶的大商人了。

不過季衡並沒有介意這個的意思,只是看向皇帝說道,「這的確是一個原因。大雍自立國至今已有近百年,正是發展過了頂峰,要往下走下坡路的時候了。」

皇帝一聽,就是一愣,然後堅定地說道,「朕會再創一個盛世。」

季衡笑著說,「微臣相信皇上您的雄才大略和能力。只是,你先聽臣將話說完行嗎?」

皇帝又是一愣,然後不知怎么,就笑了起來,大約是覺得和季衡一句一句這么接著很有些搞笑,他笑著點點頭,將季衡的手拿到自己臉上捂住眼睛,說,「朕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