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我入宮前,讓一應仆從帶他到了城南我那別院里去住下了。母親出宮後,也讓人過去看看,看他是否安頓好,有無別的需要,此人乃是一個極重要的人,不能讓人對他有絲毫怠慢。」

許氏點頭應了之後,道,「姓楊,難不成是皇族?」

季衡趕緊說,「不是,不是,你也別打聽他的身世,反正讓人替兒子好好照顧著就是。」

然後又問許氏,「舅舅家里出了事,母親您想來也跑上跑下十分辛苦,也花了不少銀錢,不知家里家用可還夠。」

許氏嘆道,「怎么會不夠,去年皇上就賞賜了五萬兩白銀,又一並珍奇異寶,還賜下了京郊百里外的兩百傾良田,今年又有各種賞賜,家里開銷再大,也趕不上皇上的賞賜。」

季衡道,「我倒不知這些。」

許氏叨叨絮絮說道,「你不知,但京里大家都知的。除了這些你立功後的大宗賞賜,還有些平常年節的賞賜,也是不少,除了不能長放的,其他都放在你那中正院的庫房里的,並沒有拿出來充公用。再說家里現在人少,就只等著你和瓔哥兒成婚,除了平常走動的花,府中又不大辦宴席,也很少請客,除了你父親養了幾個極厲害的謀士花多些,瓔哥兒的夫子的束是一大筆,除此,能夠有多少花,每年頂天能夠有六七千兩出去,家中鋪子田庄,也就夠這些開支了,再說你父親多少能夠拿回家一些補貼,你倒不必擔憂家中會入不敷出。」

季衡對許氏道,「父親能夠娶到您,真是他的福分。」

許氏嘆道,「哪家當家主母不是這般操心家業的,我又算什么出挑的。只盼著你能夠好就行了。」

說到這個,季衡目光閃了閃,上前去在許氏跟前半跪了下來,許氏嚇了一跳,要拉他,「這是做什么。」

季衡說道,「母親,孩兒恐怕不會娶妻生子了。」

許氏驚了一跳,「為何。」

季衡便道,「不知母親可還記得林家大房的那位嫡長女林襄。」

許氏想了一下,便道,「如何不記得。不過你這般喚人閨名,哪里好。」

季衡便道,「事情是這樣的,林襄在今年下了東南來,後來找到了我跟前,在我身邊做了個兵士,她功夫高強,又做事利落,極是得用,我就留她在身邊了。」

許氏驚道,「難怪她家前幾月說她上山清修去了,原來是人跑了,沒找到。她一個姑娘家,跑到軍中去,這算怎么回事,偏偏你又這么糊塗,你怎么不把她送回京來,偏偏留在身邊。」

季衡一時沒有回答,許氏看他神色有異,就低聲道,「你不會和她之間有些什么吧。」

季衡搖了一下頭,道,「並無此事。」

許氏松了口氣,道,「她家現在在皇上跟前可極是得用的,偏偏就是她不像個姑娘家,沒有一點規矩,還有就是比你大些,不然倒是個好的人選。」

季衡知道許氏是什么意思,他心里難過,低聲道,「林襄為了救我,在從溫州到紹興時,被賊寇給殺了。現下此事林家還不知道。」

許氏本來神色還好好的,聽季衡說了這一句,很長一陣子沒有反應過來,臉上也露出驚愕,季衡又說了一遍,「她為了救我,身上傷了十幾刀,流血過多,又傷了肺葉,沒多一會兒就去了。她說她母親說,要是她不嫁,便不讓她葬入家中祖墳,她又沒有夫家可葬,以後就是孤魂野鬼了。所以我在她死前說願意娶她,讓她葬入我季家的祖墳里去。因天熱,無法將她屍身運到興化,便當地燒了,我帶了她的骨灰回來。」

許氏愣愣看著他,之前她心里還在瞧不上林襄,此時則是只剩下悲傷了,一個為了救她兒子而死了的女孩子,許氏眼眶些微犯濕,說道,「既然如此,那你想怎么辦。你要娶她,恐怕還要先同皇上說一聲才行。」

季衡道,「我會同皇上說的。她的骨灰,是我的一個護衛護著,那護衛叫郎商,你派人去找他,就能拿回去。先放在我的屋子里吧,等我同皇上說好了,就去同林家提親。」

許氏表情十分復雜,好半天只是深深嘆了口氣。

她是個恩怨十分分明的女子,既然林襄為了季衡而死了,他覺得季衡娶她也是應當,再說,人都已經死了。

256、第五十二章

慎心法師果真了得,說楊麒兒有救就果真救了過來。

楊麒兒在喝了兩天那又辣又澀還帶苦味的蘿卜纓水之後,果真情形就好了,身上的疹子在結疤,也不再長新疹子了,而且多拉了幾次之後也並不再鬧肚子。

慎心法師又同孫老太醫一起斟酌,為楊麒兒開了之後調養的葯方,皇帝現在十分感謝慎心法師和孫老太醫,不僅大加賞賜,甚至還要為慎心法師加封號,不過這些慎心法師都沒有要,只讓皇帝少造殺孽,然後又說,「若是皇上舍得,以後願意將殿下送出宮,老衲同殿下有緣,倒是願意他為徒。」

不僅是讓皇帝少造殺孽的話,後面這一句,同樣都讓皇帝心里十分不舒服,不過想到他果真有些能耐,又救了楊麒兒的命,便都忍下了,只是即使慎心法師拒絕,他依然將慎心法師那個破寺院給定為了皇家寺院,享受皇家供奉。

而對孫老太醫,則是不僅送了一「妙手仁心」的親筆匾額,還賞賜了兩百兩黃金同其他一應珍貴葯材,太醫院里則是有功的皆有賞賜。

只是那些被流放的,有同僚前來皇帝跟前求情,皇帝依然沒有理睬。

在楊麒兒身體好些了的時候,許氏便出宮回了季府去,畢竟她是一府主母,又沒有兒媳婦幫忙管家,她總不能撂挑子不管了。

而季衡則依然住在宮里,想要看兒子徹底好全了才出宮,再說,他還有很多話要和皇帝說。

宮里開始大肆徹查楊麒兒中毒之事,這下有了線索,查起來就會容易多了。

慎心法師不想看宮中掀起血雨腥風,故而是早早就告辭離去,不管皇帝如何挽留,他都沒做停留。

皇帝為何不信慎心法師所說楊麒兒沒有皇帝命,並且受名中「祚」的影響身體不好,乃是因為他覺得慎心法師太過慈悲,這般說是想為那給楊麒兒下毒之人說情,他的潛台詞是楊麒兒是命該如此,皇帝不要因為楊麒兒中毒之事大動干戈,而且,他提到別的孩子中毒,皆是意外,也是提醒楊麒兒中毒也可能是意外。

皇帝因此便不喜慎心法師那理由,再說,他自己的兒子,他還不知道他有沒有皇帝命嗎。

看皇帝要在宮中大肆徹查,勢必會有很多人,且大多數人是無辜的,會受到牽連,季衡便也想要勸皇帝。

也許是母子天性,楊麒兒天生親近季衡,季衡晚上都和他睡在一張床上,大半夜起來抱他去撒尿,喂葯季衡也比皇帝得心應手。

楊麒兒十分不喜歡葯味,一般宮人和奶母根本沒法將葯喂給他吃,他不是緊緊閉著嘴,就是喝了葯後就吐了。

皇帝是態度強硬,季衡把兒子抱著,他就直接道,「乖麒兒,張嘴喝葯,喝了葯背上就不痛了。」

楊麒兒臉上那層蠟黃已經退了,雖然還是瘦,但皮膚已經顯出白里透紅的色澤來,他皺了皺小鼻子,在季衡懷里掙動著翻了一□,將臉埋進了季衡的懷里去,用屁股對著皇帝不理睬他。

季衡只好又把兒子抱過來,皇帝這下就用了恐嚇了,「喝葯,不喝葯朕以後不理你了。」

楊麒兒將嘴巴抿得緊緊的,他以前還沒有這般抗拒吃葯,但是他這病了一個多月,吃了太多葯,受夠了苦頭,所以越發抵觸吃葯了。

皇帝只好伸手捏住楊麒兒的嘴,將葯硬是灌了一勺進去,但是楊麒兒十分不配合,他剛把手拿開,楊麒兒就吐了,於是旁邊宮女趕緊遞了巾子過來給他擦嘴擦下巴。

皇帝這下故作橫眉冷對,「你和你爹爹犟是不是,不喝葯朕就走了,真不理你了。」

以前楊麒兒十分吃這一套,現在他有季衡了,季衡又十分溫柔,他就不再吃皇帝這一套了,皇帝說完,他甚至把眼睛都閉上了,小小的軟軟的手輕輕放到季衡的胸口去,還摸了兩把,一副小色狼樣。

他之前是非要吃奶不可的,因這段日子病了,後來沒讓他吃奶娘的奶,他便被強制性斷了奶。但他習慣性地還是想喝奶,故而時常要把手放到季衡胸口上,季衡胸很平,他摸不到柔軟的乳/房,就很是失落,有時候甚至會可憐地細哭兩聲。

皇帝看兒子這幅樣子,一把將楊麒兒的手拿下來輕輕打了兩巴掌,一邊說道,「真是長了膽子了。」

季衡看兩父子鬧,心里暖暖的,但是看皇帝喂葯這般沒效率,也覺得十分不妥,而且再不喂,那葯都又要涼了。

季衡便好笑地將楊麒兒遞給皇帝,說道,「來,你爹爹抱你。」

皇帝將病要全好的兒子抱到懷里,怎么看怎么高興,和楊麒兒說話時,簡直可用春風滿面眉飛色舞來形容。

他摟著兒子,哼哼笑道,「混蛋小麒兒,剛才不理朕是不是,這下還不是到朕懷里來了,看我不打你屁股。」

說著,真的輕輕拍打了兩巴掌。

楊麒兒瘦得屁股上肉都少了,皇帝不由十分感嘆。

楊麒兒嘟囔著表示不滿,季衡接過了宮人手里的葯碗,遣退了宮人後說道,「乖乖,阿父喂你,再不喝就涼了,涼了可就更苦了。」

楊麒兒癟著嘴,季衡就笑著道,「喝吧,喝完了我抱你出去飛一圈去,像蝴蝶那樣,行不行。」

楊麒兒目光閃了閃,季衡便將葯端到自己唇邊作勢喝了一口,「看,並不苦,阿父也能喝。」

楊麒兒這才軟糯糯地說道,「要飛高些。」

季衡點頭,「行。」

楊麒兒這就乖乖張了嘴,季衡喂了他一勺,他就苦得皺了一下眉頭,但是好歹是咽了下去,等總算是喂了小半碗下去,皇帝和季衡都覺得出了一層汗。

而楊麒兒卻念念不忘要出去飛一圈,「阿父,飛。」

季衡就從皇帝手里接過他,給他擦了一把臉,又愛憐地在他的小頸子上和面頰上親了好幾下,把楊麒兒親得呵呵笑,季衡將他放在自己肩膀上,又抓住他的手,就真的出了殿去帶著楊麒兒飛了一圈,楊麒兒畢竟是大病初愈,一會兒就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