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爬出去找,女官一直跟在他身後,知道他是在找季衡,不由覺得心疼,柔聲哄道,「殿下要什么?」

楊麒兒回頭看了她一眼,囁嚅著道,「阿父。」

女官笑著將他抱起來,說道,「大人去為殿下拿玩具去了,咱們先自己玩好不好。」

楊麒兒不高興地板了臉,又問了一句,「爹爹呢?」

女官又道,「皇上在做事呢。」

楊麒兒知道做事就是不能去找他的意思,他便神萎頓了,吸了吸小鼻子,幾乎就要哭了。

到下午的時候,季衡去拿玩具還沒有回來,只有兩個太醫來給他看病,所以等皇帝來看他的時候,他就直接委屈地大哭了起來,嘴里嚷嚷著要阿父,皇帝抱著他哄也不行,之後只好說,「晚上阿父陪你睡覺。」

他還是一抽一抽地哭,下午吃葯的時候就特別不乖了,無論怎么喂他都要吐,而且是故意的,被皇帝打了兩巴掌屁股,他就更是鬧得很了,皇帝便直接派了人去季府里給季衡傳信,說他不在,楊麒兒哭鬧不休,而且也不喝葯,灌進去了他也故意全都吐出來,讓季衡回宮來看他。

季衡回了季府,門房見到他,就驚得下巴要掉下來,然後趕緊慌慌張張地要去通報,季衡趕緊說道,「別去通報了,我先去父親那里。」

季衡到了季閣老的書房,季閣老正好也在書房里,因這一天比較閑,他正在自娛自樂地畫一幅文人畫。

雖然是在畫畫,但他的眉頭微皺,顯然腦子里還是在思索著別的事情。

外面書房管事看到季衡,已經一聲驚呼,「呀,大少爺,您……您回來啦。」

季衡點點頭,和他寒暄著問候了幾句身體,就又問,「父親在書房里嗎。」

管事趕緊說,「老爺在。」

季衡便道,「我自己進去就好。」

管事笑著道,「恐怕老爺也得驚一跳呢。」

季衡回京的事情,並沒有故意傳開,但是京里的這些官宦人家,誰都知道季衡回京了,而且一直住在宮里的,據說是因太子殿下重病,皇上太過悲痛,他在安慰皇上。

而季府,自然就更是知道季衡回京了,也知道他留在了宮里,不過季府的奴才們至少是不會亂說話的。

季衡進了書房,在門口看到季大人在畫畫,就等了片刻,發現季大人完全沒有發現他,他就往前走了兩步,說道,「父親,孩兒回來了。」

季大人果真是被嚇了一跳,所幸季衡是等他放下筆才說的話,不然他手里的毛筆都能被驚掉。

季大人看向季衡,臉上帶上了些笑容,人也走到了季衡的跟前來,嘆道,「回來就好。在外這一年多,辛苦了吧。」

季衡對著季大人行了一禮,說道,「兒子不孝,父母在不遠游,我卻走了一年多。父親在家辛苦了。」

季大人伸手拍了拍季衡的肩膀,「為朝廷做事乃是應當,你在外,又是戰場上,才是辛苦,為父這又算什么。好了,快來坐下。」

季衡發現季大人果真是見老了,鬢邊已經有了很多白發,不由心中悲傷,但也不知道該說什么,而季大人已經又問道,「殿下是全好了吧。」

季衡點點頭,「正是。」

季大人松了口氣,道,「殿下這一病,大家都是憂心忡忡。全好了就好,就好呀。」

季衡道,「孩子身體弱,也是沒有辦法。父親也是,多多保重身體。」

季大人道,「自從你舅舅家里出事後,皇上便對我多有疏離,我也放了權了,現在不過是在朝堂上姑且聽之,倒是閑的。」

季衡道,「舅舅家里的事情,我會去求皇上的,父親便不要管了。父親身體重要,能夠放一些權也好。」

季大人道,「家里現在有你,並不需要我為你鋪路,我倒是可以放心在家養老的。」

季衡道,「父親畢竟見解更深,兒子比不上您,需要您出主意的地方還多。」

兩人又說了很久,季大人便道,「見過你母親了嗎。」

季衡說道,「還未,回府就直接過來了。」

季大人便說,「那正好就去拜見你母親,今日瓔哥兒也不上學,我讓人去叫他過去。」

季衡點點頭,季大人這次倒是陪著季衡一起到了許氏所在的院落,門房已經讓人來給許氏通報了,所以許氏正在門口等季衡呢,看到他就上前來拉住了他的手,對季衡,許氏總是當成半兒半女的,故而也毫不忌諱對兒子拉拉扯扯。

許氏第一句就是問道,「殿下可大好了。」

季衡點頭,「除了還有些痂痕未退,其他便都好了。神也好了,正是折騰得厲害呢。陪他一日,渾身酸痛。」

許氏就笑起來,「正是這樣才好呀。」

在屋里坐下,許氏既讓上茶,又讓上點心水果等等,又忙忙碌碌地安排人去搬庫房里做衣裳的好料子來,又去請最好的綉坊師傅來,要給季衡做衣裳等等。

季衡看許氏忙個不停,勸也勸不住,也就只好罷了。

一會兒,瓔哥兒也就到了。

瓔哥兒已經十一歲了,正是個白嫩如玉的少年,一雙黑黑的眸子,瓊鼻挺立,嘴唇嫩紅,一動一靜都帶著規矩,書生氣十足。

他看到季衡,眼睛便亮了,臉上也有了笑容,但是還是忍住了,規規矩矩地給季大人行了禮,然後又來給季衡行禮,季衡便笑道,「過來哥哥跟前,我看看你。」

瓔哥兒便略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走了上去,季衡比了比他的身高,道,「長高了一些了。」

瓔哥兒不自在地說,「並未長多少。」

季衡讓他坐下後,然後就問了一些他的學業,得知他已經考上了童生,明年就要去考秀才,便贊揚了兩句,「很不錯。」

瓔哥兒眸子里跳躍著歡喜的光,但卻要做出最矜持謙虛的樣子,季衡看在眼里,就在心里覺得好笑,不由又想到了許七郎,許七郎同瓔哥兒完全不同,他要是得到了老師的誇獎了,一定會跑到季衡跟前來說,且要死皮賴臉地要他贊揚兩句。

季衡神色一黯,許七郎死的事情,他都完全沒法對許氏講,想也知道,許氏知道後,還不知道要如何傷心呢。

260、第五十六章

因瓔哥兒來了,許氏便挑了布料也要給他做衣裳,瓔哥兒趕緊拒絕,道,「母親,不必為我做衣裳了,前陣子不是才做了兩身秋裳嗎,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做多了明年無法穿也是浪。」

許氏則歡歡喜喜地道,「浪不了,明年要是真穿不了,這些衣裳也是要給別人穿的。」

瓔哥兒就只好紅著臉接受了。

許氏反正高興,便也要給季閣老做,季閣老趕緊拒絕了,「這次的料子都太鮮了,我已經是老東西了,可不要。」

許氏就笑起來,「老爺,這可是你自己說自己老了呀。前幾日我說你咸吃蘿卜淡操心,非要把自己折騰老了,你說的什么,說自己還正年輕呢。」

季閣老嘆道,「在孩子們面前說這些!」

許氏便笑而不語了。

季衡看父母似乎關系好了很多,不由心下也歡喜,所謂老伴老伴,能老來和睦,也是好的。

全家人一起吃了頓午飯,季衡便和許氏關在里屋里說起話來,「母親,楊三郎那里,你去看過嗎?」

許氏道,「哎呀,我在家里忙得很,並未過去看看,不過讓了賀亭家的過去看了,又送了些吃穿用的過去,又讓去給做了衣裳,派了兩個得用的丫頭過去。賀亭家的回來說那楊三是個十分和氣的人,還說他說的,讓我不要擔心他,他自己已經賓至如歸,已經將那里當成自己住處了。」

季衡也就放了些心,說道,「今日中秋,一會兒我再去看看他,順便帶些節禮過去。」

許氏道,「既是如此重要的客人,便去吧。我讓人去准備節禮去。」

季衡便又問起林襄的骨灰的事,許氏就道,「我讓了人去找你那侍衛拿了,他第一次還不給,第二次才送來了,現在在你的屋子里放著。」

說到這里,許氏就又嘆了口氣,「林家是不是還不知道此事。我回府之後,林家大房太太來看過我一次,她雖然氣色不大好,但是依然是不知林襄之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