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天平,楊笙兒站上去,另一邊放大鐵疙瘩秤砣,楊笙兒兩天一稱,體重記在貼在牆上的表上,一目了然。

這個稱之後還被廣為傳播開來使用了,不過沒給楊歆兒設計。

季衡很快知道了小兒子在減肥,二兒子在監督的事情,他聽了楊笙兒身邊宮女的匯報,又把楊歆兒叫去問了幾句,便沒有管了,他也覺得楊笙兒最好多做鍛煉減一下肥地好,不然太胖了的確是對身體不大好。

楊笙兒兩個月減了十幾斤,從原來一百二十多斤變成了一百多斤,看起來的確是瘦了些,但是距離楊笙兒的理想身材還是差了不少。

減了這些,季衡便不讓他再減了,怕身體會受不住,故而依然是讓他每天跑步和上騎射課,但是卻不讓他過於節食了。

楊笙兒本來性子跳脫,好吃懶做,但是單純可愛,十分討喜,皇帝和季衡都特別疼愛他,他從小到大也沒怎么生病,不過這一年,季衡讓太醫為他接種了牛痘,他便直接病倒了。

全民接種牛痘預防天花之事,是從十幾年前就開始推行的,而且是強硬推行,但是民間依然流傳著接種牛痘人會變成牛的或者會長牛角的恐嚇人的傳言,於是就有人抵觸此事。

因此,在山東部分地區又小規模爆發天花之後,朝廷就對此事更加在意起來,要是有人故意宣傳接種牛痘會長牛角,便將此人投入大牢,如此傳言才稍稍控制,接種牛痘才順利一些。

楊麒兒和楊歆兒倒是五六歲的時候接種的牛痘,但是楊笙兒怕疼,便拖到了現在。

八月天氣已經涼下來了,季衡看楊笙兒也瘦了些身體也好了些,才讓太醫為他接種了牛痘,沒想到兒子竟然一下子病倒了,且不是接種牛痘該有的反應。

九月就是太子大婚,事情本就多,季衡也只好放下了很多別的事,把更多時間花在陪伴小兒子身上。太子大婚之事,甚至召了邵貴妃和升為了徐妃的原徐貴人前來幫忙處理一些事情。

雖然大婚之事有禮部和內務處主管,但需要皇後拿主意的地方也不少,這些事情也都先讓邵貴妃和徐妃共同先討論拿主意了。

楊笙兒原來那般愛吃,現在卻是什么也吃不下,沒有胃口。

他因為生病,也從蘭芷樓里搬了出來,住到了後面的萱華居中,這是一個獨立的院落,里面幽靜,風景優美。

季衡知道楊笙兒是為何生病,他到了十二三時候,正是性征開始顯現的時候,以他的身體狀況,定然激素不調。

翁太醫這些年來,已經是一代醫聖級別的大夫了,只是他的一切研究和葯方都關乎皇家,不能流傳,故而也許並不能在史上留名。

他也在萱華居中住了下來,為楊笙兒調理身體。

楊笙兒再沒有去上課,總是心情煩躁,不少時候都會覺得頭暈,甚至毫無兆頭地暈倒過兩次。

他的身體開始抽條,明明覺得餓,但是看到吃的卻覺得惡心。

這一天,他又暈過去了,醒來時已經是傍晚。

窗戶被開了一條縫,院落里的桂花香飄了進來,他在香味里睜開了眼睛,看到父皇和阿父都坐在床邊,父皇應當是剛來,正看著他,見他醒了,就說,「笙笙,醒了嗎。」

楊笙兒看到父皇和阿父都是神色沉重的樣子,他就自己掙扎著要坐起身來,季衡只好趕緊把他扶了起來,讓他靠坐在床頭。

楊笙兒撲到了季衡的懷里,季衡摟著他,輕輕拍撫他的背脊,「會沒事的,笙笙。」

楊笙兒一下子無法抑制悲哀,「父皇,阿父,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活不了了嗎?」

季衡瞬間哽咽了一下,趕緊說道,「並不是的,不要亂說。以前阿父也曾經這般過,大半年後便好了。你看阿父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楊笙兒抬頭來看季衡,看到季衡臉上的鄭重,他就又把臉埋到了季衡的懷里去。

一會兒,楊麒兒和楊歆兒也前來看弟弟,兩人只知道楊笙兒是病了,卻不知道他具體是什么病。

看到一向活潑開朗胖嘟嘟的楊笙兒變得十分憔悴,兩人都很難過,卻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太子大婚在九月二十八,這一天,普天同慶,京城更是熱鬧。

但是楊笙兒的情形卻越發不好了,皇帝一家實在擺不出高興的樣子來。

楊麒兒心事重重地完了婚,第二天帶著太子妃和良娣來拜見了皇帝皇後,從此,他就住到了東宮去。

楊笙兒開始經常性j□j脹痛,他的脾氣變得不好,伺候他的宮侍們沒有不挨他的罵的,有時候還會被他扔的東西砸到,季衡又不能時時刻刻陪著他,季衡不在的時候,他就更是脾氣壞。

更多時候,他是處在昏睡狀態。

這一日,時間已經是十月,楊歆兒放旬休,就來陪著弟弟。

他因為要上課,能來看弟弟的時間並不多。

他剛進正屋,就聽到里間寢室里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然後就是楊笙兒的聲音,「本王不喝,喝了也沒用,出去,滾出去。」

楊歆兒快步走了進去,里面的幾個宮侍都趕緊給他行禮。

他神色沉穩,語氣也溫和,「是什么葯,再去熬一碗來吧。」

幾個宮女都趕緊應了是。

楊歆兒坐到了床沿上去,楊笙兒靠坐在床頭,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眼睛也越發顯大,但是神色卻十分憔悴,皮膚些許發黃。

楊歆兒看宮女將地上摔碎的葯碗和地板拾好後,就讓屋里的所有宮人都退出去了,還讓自己的貼身太監柳月白去外面守著大門,不讓人靠近。

楊歆兒這才伸手捧住了弟弟的臉,柔聲說道,「總是這樣壞脾氣怎么能行。」

楊笙兒一下子抱住了哥哥哭了起來,「三哥,我定然是活不長久的,說不得就要死了。我難受,我疼啊。」

楊歆兒道,「我去問過翁太醫了,他說你這不是病,只是身體沒長好,長好了就行了。」

楊笙兒哭道,「你不明白,你什么都不知道。」

楊歆兒心疼地抱著他拍撫他的背,「你是哪里疼?你告訴我,我看看。」

楊笙兒搖著頭只是嗚咽。

楊歆兒道,「為什么不能給我看。」

楊笙兒道,「是下面疼,不能讓別人看。」

楊歆兒輕柔地撫摸他的腦袋,「哥哥也不能嗎?」

楊笙兒實在是難受得很,說,「我從生下來就沒長好。阿父也是這樣,所以阿父才能生了我們。」

楊歆兒聽他這么說,便明白了。

他才十三歲左右的時候,就自己解開了阿父生育了他們的秘密,因為有一次夫子的課業是需要翻閱朝廷邸報的,他去查閱了這二十幾年來的邸報,從里面不經意看到了朝廷頒布定陰陽人為殘疾人,除徭役和稅的事,然後又翻出了幾例陰陽人上邸報的事,之後他找來太醫為自己找了醫書,這方面在醫書上的記載也不多,但他大約因此明白了世界上有一種人是陰陽人的事情,然後明白了自己母親的秘密。

這樣的事情,他自然沒有告訴別人,包括哥哥和弟弟,只是他沒想到楊笙兒也是這樣。

楊笙兒覺得疼得難受,不是被割傷了的疼,而是一種讓人心情煩躁的脹痛,所以他只要一疼就完全管不住自己的脾氣。

楊笙兒還是把褲子脫下來讓楊歆兒看了,楊歆兒已經十五歲,身邊早有兩個侍寢宮女,一看楊笙兒下面的樣子,馬上就明白了。

楊笙兒咬著牙臉上還掛著眼淚,楊歆兒心里也難過極了,為他穿上了褲子,楊笙兒倒在床上,嗚咽道,「還不如死了好。」

楊歆兒只好安慰他,「別這樣想,看看阿父,他不是就好好的。你能扛過去的。你是皇子,和普通人本就不同,怎么能夠一點也不能忍呢。比起軟弱,要堅強些才行。」

楊歆兒拉被子將他蓋好,被楊笙兒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楊笙兒死死地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楊歆兒疼得皺眉頭,但是卻由著他拿自己發泄。

季衡因為楊笙兒的事情,完全沒有力再管別的事情,對楊麒兒一時也沒有注意,楊麒兒已經搬到了東宮,開始隨著皇帝一起上早朝和處理政務,而且被派到了戶部去,說是監管戶部,實則是去學習。

太子妃和太子良娣倒果真是十分賢惠溫婉的人,每天都前來給皇後請安,不過季衡大多數時候沒時間見她們,她們也知道四皇子病了,故而等一陣皇後還是沒有回蘭芷樓,她們也就會先回去。

翁太醫對楊笙兒的身體做了最後一次非常徹底的檢查,然後對季衡說了楊笙兒的後續治療方法。

「必須這樣嗎?」季衡還是不放心。

翁太醫用手指探到楊笙兒身體里去做了確認,楊笙兒沒有發育陰/道,且睾/丸在身體里面,故而他才覺得下面脹痛。

翁太醫的意思是必須要把下面割開,做外科手術。

季衡最初並不贊成,希望能夠用過控制他身體的激素讓他發育男性性征,讓雌性部分慢慢萎縮,但翁太醫卻對此沒有把握,並且說即使按照季衡的這種辦法來,也要將睾/丸移出來,不然等以後四皇子有生理需要的時候,會更痛苦。

但是在這個條件下做手術,季衡不是不相信翁太醫和他的弟子,只是實在是擔心。因為這事在這個時代來說,簡直是個需要奇跡一般的手術,風險實在太大了。

楊笙兒在一次用瓷片割手腕的自殺行為被發現且被制止後,季衡無法,只得讓翁太醫定下了手術的方法。

好在季衡有些醫學常識,能夠和翁太醫以及他的弟子,也是他的小兒子,一起討論如何能夠將這個手術完成,並且救楊笙兒的命。

這個手術是在十一月中旬完成的,只花了大半個時辰的時間。

這一天外面下著大雪,花了好幾天做出的無菌房里,用了雪和針灸來讓手術部位血液流速減慢,楊笙兒喝了麻沸散在沉睡,季衡站在一邊默默看著,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到底是會死掉還是活下來,這個比他曾經擔心自己會死更加難熬。

皇帝坐在外間,並沒有進來,季衡說房里人越多,楊笙兒就越危險。

他默默地坐在那里,手中握著一串佛珠,靜靜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