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若我有一個男人〔已補完〕(1 / 2)

催眠大師 逸亭軒 4080 字 2021-03-05

開學數日,恩心才想起來自己拖了很久的學沒有交。不過攢了好幾個月的工資,足夠交齊一年的學了。

但是當她去財務部的時候,部門導師卻笑著說她的學早就有人交了,恩心驚訝之下詢問:「是誰幫我交的?」

導師反倒疑惑的問:「你自己的哥哥都不認識了?」

恩心想了想,從容的換了一種方式:「我有兩個哥哥,不知道是哪個。」

導師笑得燦爛,贊不絕口:「是一個高高瘦瘦的,長得很漂亮的男人,他說自己姓宋。」

這描述卻讓恩心更加捉摸不定,宋朗確實挺高的,但是他很壯很結實,算不上瘦,而且宋朗的容貌談不上漂亮,屬於很man的那一類,倒是燕晗的長相可以被標上pretty這類形容詞,但那人卻自稱姓宋……恩心自問身邊的親友除了宋朗以外,再沒有什么姓宋的男人。

走出財務室的時候,恩心去了校內的公共電話亭撥給宋朗電話,詢問學的事情,宋朗愣了幾秒後才尷尬的笑了一聲:「確實是我替你交的,不用還,我會每個月從你工資里扣除的。」

恩心聽了皺眉,宋朗的口吻有些牽強,而且她的實習工資每月1800,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你什么時候扣錢了我怎么看不出來?

但恐怕再追問下去怕也揪不出什么信息來,恩心只能掛了電話,回到寢室准備英語四級的考試。

打開英語的四級單詞本和試卷,傻乎乎的盯著看了五分鍾,一個單詞都沒背出來,鋼筆在試卷的空白處圈了又圈,一個叮當貓都畫出來了,試題卻一道也沒填。

恩心搖著頭笑了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於是她打開日記本開始琢磨寫一點什么。老四恰時睡醒,從床上醒來,探頭便看見下鋪的人對著日記本發呆,她咕噥道:「日記有什么好寫的!」

恩心聽了抬頭還笑她:「同人有什么好看的?」語氣樂悠悠的,氣得老四翻白眼,哼了哼鑽進被子里吼:「滿足我歪歪的感情!」老四喜歡一些韓流明星,所以時常在網上搜索關於他們的同人小說來看。

老四幼稚的好像小孩兒,恩心很羨慕她時時刻刻表現出來的真性情,不需要壓抑著自己,想愛就愛想恨就恨。

突然她就想起從前,很奇怪,明明那時候她不會說話不會認人,甚至只有初生兒的智商和理解能力,沉浸在自閉的世界里,卻對被趕出恩家那天所發生的事情記憶深刻。

十三年之前,恩心還處於右耳弱聽,左耳失聰的情況下,智力如同一兩歲的兒童,什么都不懂,跟著媽媽住在恩家,平日里受盡了冷待,為了生存,母女倆何等的忍氣吞聲。

某一天,恩心一個人在房間里做自己的事,她的嬸嬸宋槿蓉便沖進門將她拉起來,惡狠狠地問她:「是不是你拿了你叔叔的合同?」

幼年的恩心既然是自閉兒,當然不知道外界發生什么,所以當時只看著宋槿蓉一言不發。宋槿蓉卻以一個成人的手勁掐著恩心的脖頸:「小東西,你別以為你不會說話就無辜了,那份合同關乎上億的一筆生意,是拯救恩家的命脈!」

那時,她不會喊救命,只能任由呼吸變得困難,稀薄,本能的用手撓宋槿蓉的臉,無意中卻抓出一刀紅色的口子,「啪」的一聲,頓時她的右臉紅腫了起來。

宋槿蓉咬牙切齒:「賤人帶出來的女兒,狐狸生出來的孩子,你的生母養母都是不是好東西,養出來一個小賤人!」

恩心不知道這女人在說什么,無辜著眼睛,心里的直接反應是氣憤,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一把就將宋槿蓉推了出去。

不遠處,就是樓梯口。

宋槿蓉的驚叫聲剛剛震動整個恩家,骨裂的咔嚓聲便隨之而至。恩叔叔聞聲立即趕過來,冰冰涼涼地看了一眼恩心後,抱起他的妻子就趕往醫院。

醫生判定宋槿蓉是重度骨裂,需要住院觀察,而宋槿蓉昏迷了三天都沒有醒過來。

「是不是你把你嬸嬸推下去的?」

恩媽媽當時紅著眼問恩心,但是她卻一臉冷漠,不言不語。

自閉的孩子,怎么會理會別人?即便是最親的人,也一視同仁。

恩心冷冷地轉身,專注在自己的世界里,得到的卻是另一個臉頰火辣辣的一記掌摑。

「你爸爸走的太早,我幸幸苦苦忍氣吞聲,帶著你活在恩家的屋檐底下,你為什么不能乖乖的呢,阿心,你為什么不能乖一點,隱忍一點!」恩媽媽打完女兒,卻又抱著她哭泣。

恩心看不懂眼淚,欺身吻上母親的眼皮,咸咸的淚水散於舌苔上,滑倒舌根的時候,有一種苦澀和憂愁。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眼淚很苦很澀,很咸,哭是一種特別痛苦的事。

「你和阿心去外地住一段時間吧,過幾年我再將你們接回來。」這是當初恩奶奶的原話,接著她和恩媽媽就搬出恩家,去雲南定居,一晃眼便是十多年,至今她對宋槿蓉的那一巴掌沒有什么感覺,卻仍然記得推她下去時,雙臂猛然生出的一股力道。

看來自閉的孩子會潛發出許多無盡可能的說法並不造假,因為初到雲南玉溪時,因不適應那里的生活,恩心也對同齡人作出同樣的錯事,所以長期處於被孤立的地步,甚至被一部分帶著報復心里的男男女女欺負,有時候能看見她的座位被塗滿了蠟筆字畫,或者好好的書被撕成一片片,丟進垃圾桶里,有時候去學校,會發現書桌不翼而飛;甚至因為她那會兒沒有自主意識,所以被人帶到一處荒地,幾天幾夜都站在原地哭泣……

回憶只有一些零碎的片段,恩心斷斷續續想起來一些,總不能繼續深入下去。抬起頭,外邊的太陽光很好,透過色的玻璃穿進來照射到桌前的小魚缸上,魚缸內的水折射出一道很漂亮的虹。

她看著魚缸內的虹很久,忽然發覺這幾天課程拍得緊,好久不見燕晗了,他現在在做什么呢?會不會也跟她一樣,坐在窗前沐浴陽光,坐在他的貴妃椅上,打開一本書看一段感人肺腑的故事或是名人名仕,各種人物傳記?如果是燕晗,他應該更傾向於看心理學的書籍,或者……直接打開電腦打游戲吧。

暖洋洋的會心一笑,終於想到些什么,提起筆在白紙上落上黑色的墨汁。

「小時候好像經常被人稱為『怪力女』和『自閉兒』,等到真正擺脫這些字眼的時候,卻發現無法融入現在集體,所以在十七八歲的花季仍然沒有喜歡的人。

直到這一年,我遇上了燕晗。

初見時,我不確定是不是喜歡他,只是莫名其妙會在發呆的時候想起這個人。會想他一般走什么路,我也會選擇這條路走,也許就能遇上他。會在人群中尋找他的身影,心想今天會不會運氣很好,在大街上和他偶遇,畢竟我和他住在同一個城市。可是,每次去超市買牛奶的時候,卻沒有一次遇上他,回來的路上總覺得有些失望。

但是每次都不自覺的回憶,阿晗他一般都喝可口可樂還是百事可樂?我會選擇他喜歡的那一款,甚至回憶他好像很喜歡鮮亮顏色的衣服,雖然我喜歡黑白色的,也會在路過櫥窗的時候,買下和阿晗同一個顏色的衣服。」

……

可惜的是,喜歡那么多,她只不是一只很平凡的小蘑菇,靜靜的長在漫山遍野的花草從中,普通得再也不能普通,根本就不起眼,就此埋沒在炎炎夏日之中。而燕晗顯然是和她處於兩個極端世界的人,他光亮耀眼,額前簡單的碎發,標准端正的五官,一點點的色,就能十分的觸目驚心,喜歡他的人數不勝數。

都說江南的女兒柔水,江南的兒郎秀氣,恩心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從沒看過這樣一個能將秀氣和陽剛兩種性格,揉捏得如此得天獨厚。而在許多年之後,她才慢慢體悟到,這叫做氣場,每個人與身俱來都有屬於自己的氣場,恰好,燕晗的氣場能同太陽神赫利俄斯並駕齊驅,僅僅一日不見,便會思之如狂。

最後,她想了想,寫下:「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和我一樣,很想告訴那個特別耀眼的人,『很喜歡他』卻又不敢,怕就此被言語所拒之門外,連相見都會覺得尷尬。很怕他會慢慢躲避,離開自己的世界里,最終會走到永不相見的地步,一個錯誤的決定和轉身,很可能就此和喜歡的人咫尺天涯,所以寧可就這樣默默地喜歡他。」

「可不論這份暗戀能否開花結果,我還是希望,如果,我將來能有一個男人,他會很愛很愛我一輩子,我會很寵很寵他一輩子。」

如此,足夠。

*

聽說,如果真的真的很想念一個人,總會在某個時間點,在某條蜿蜒的小路上遇到他。

恩心覺得雖然此前和燕晗有多次的見面和交談,卻總稱不上掏心掏肺,有一種淡淡的隔閡和疏離。而真正與燕晗之間的轉折點,是因為一碗在綿綿細雨的天氣里及時暖了燕大師胃袋的紅燒肉。

十月份的天氣還是異常悶熱,申城的梅雨季節持續到現在,天空暗沉沉的,不久就會迎來一場短暫的大雨。恩心從編劇組出來的時候,外面已是淅淅瀝瀝的雨聲了。江南的雨天別有一番風味,像是一簾幽夢,細密如針,夢幻朦朧。

恩心刻意放緩了腳步,仰頭望著青黑色的雲朵,雨水落在嘴里,又甜又咸,味道和玉溪那邊的雨水相差無二,多出來的,不過是一份細水長流的柔情。

這條種滿銀杏樹的路其實不太好走,平時有許多石子硌腳,到了下雨天,更是泥濘得寸步難移。但恩心卻喜歡它的安謐和幽靜,大片的茂竹秀林是一個天然的屏障,在這里可以完全放松,不必勉強自己融入喧鬧的世界,偽裝起面具。

褲腳管的一圈被濺起的雨水打濕,有些黑色的泥土粘著。恩心不皺眉,這件衣服是上一回她看見燕晗穿過的,雖然買不到同樣的款式,能相似也好,所以她極其珍惜。

彎腰將褲管卷起兩層,露出白白的腳裸,再踏著不斷漣漪的水泥,拐彎進入直角,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

他今天沒有披秋衣,白色襯衫長袖還是習慣性地卷起,捋到胳膊上,白皙的皮膚掛滿了雨水,看起來冰冰涼涼的。藏青色長褲也被卷到膝蓋上,露出形狀特別完美又修長的小腿。他穿了足球鞋,想來是剛踢過足球。

恩心看到這里,驀然覺得心里不太舒服。剛出過汗,這會兒還淋雨,感冒發燒必然會接踵而至,太折騰自己的身體了。她脫□上的紅色風衣,攥緊在手里踟躕了片刻,才鼓起勇氣上前想給燕晗披上的時候,他卻側過了身,露出蒼白到透明的臉龐。恩心還未來得及停住腳,便發現他身前的女孩子她手里捏著類似紅色的信封,還有一個蛋糕盒子。

左胸房猛地被罩在一個缺氧的玻璃瓶里,恩心的腳步漸漸變慢,最後停在距離兩人十步的距離,一點點的把自己藏在銀杏樹後面觀察她們。在剛才看見那個女生的一瞬間,恩心便意識到了,她曾經不經意看到過,燕晗作為心理科的教學導師,有一個專屬的鞋櫃,每時每刻都塞滿了五顏六色的信,宋朗說那都是粉絲寫給燕晗的表白信。

說實話,作為燕大師唯一的秘書,她都不知道燕晗的手機號和每日行程,甚至連他的官方網站都沒進去過,別說要遇上燕晗了,偶爾想看他一眼都很難。她雖然比不上燕大師身旁的保鏢大哥和經紀人,但是連一個私生飯都比她了解燕晗了解的多……想到這里,恩心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了,酸甜苦辣各種都有,還有一點微微的咸。

在她恍然的時候,就聽見不遠處的燕晗亮著清脆的嗓音發話:「蛋糕可以留下,其他的都帶走。本大師不給人丟垃圾。」

站在他對面的女生半抬著頭,想看又不敢看他的模樣,輕聲細語,微微帶著委屈和哭腔:「我知道喜歡你的人很多,可我一定是最喜歡你的。我從小學跟著你到這里來,喜歡不足足有十年了……」

燕晗扭頭,高傲道:「這話我聽了很多遍了,喜歡我整整十九年的人都海去了!不差你一個。」

躲在銀杏樹後面的恩心差點歪出身體跌倒,臉部僵硬的直抽搐,伸手揉了揉,又痛又酸一直戳到了心臟。

原來,燕大師連拒絕別人喜歡他的話也是如出一轍。她還記得前不久聽了燕晗的這句話,好幾天都吃不下飯,簡直郁悶得要死。

那個表白的女生卻不放棄,手中的信封已經被蹂躪得褶成一團,緊緊抿著唇線問:「……你能不能親我一下呢,我好不容易面對面見到你……」也是,燕晗身邊通常有人跟著,她能當面見到他,確實要花些財力和關系。

她的眼睛里有隱隱期待,小心翼翼,唯唯諾諾,臉微紅了。但燕大師卻看不見,背脊孤桀的像高傲的鴻鵠,目光里靈魂都是不符合年齡的冷漠沉靜。

他冷笑道:「我通常親的有兩種,一種是討好長輩的時候。另一種,就是我家的一只小畜生討好我的時候。你屬於哪一種?說個正當的理由出來,讓本大師不吝賞你一口。」

女孩的臉一下子慘白,垂著腦袋發抖。

他笑,低斂了眉目:「記得拿走蛋糕,少爺眼下都沒心情拆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