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奏折上看到的向袁文斌發問,顯然今日的君臣對話並非他一時心血來潮。

一直到大太監接連催了兩次晚膳,聖人這才意猶未盡的歇住,又留下袁文斌與他同桌用膳。

陪聖人用膳哪里講究什么食不言寢不語,他老人家發問了,袁文斌就得一五一十的說,所以其實這頓飯吃的一點都不舒坦,可這份榮耀確是無數人求而不得的。

到了月上梢頭,聖人竟然還不放袁文斌回去,又叫人上了香片,君臣兩個對坐吃茶。

他沉默半晌,這才似乎是漫不經心的問道:「牧歸崖此人,愛卿以為如何?」

袁文斌隱晦的瞧了皇帝一眼,心頭瞬間轉過千萬個心思,卻依舊面不改色道:「請陛下恕臣無罪。」

聖人就笑了,擺擺手,「准。」

袁文斌微微松了口氣的樣子,這才放心大膽地說道:「恕臣斗膽,臣以為,那牧歸崖年紀太輕,玩心甚重,難當大任,如今戰事已平,陛下不若另調一位穩重的文臣過去坐陣。」

「你呀你,」聖人指著他哈哈大笑起來,「若換作旁人說這句話,這必然早惱了,可唯獨說這話的是你,朕反而放心。」

「臣聽說,自從公孫景公孫大人去了之後,牧歸崖就大肆放權,只游離於軍營和郡主府之間,不問政事……便是臣過去的這些日子里,若有事也不得不派人,甚至親自追到他跟前,饒是如此,還時常被拒,懈怠如斯!這樣屍位素餐的人,斷不可當大任!」

聖人笑而不語,靜靜的聽著他打小報告。

袁文斌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只是梗著脖子行禮,「臣愚鈍,還請陛下明示。」

聖人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才不緊不慢地解釋道:「你我君臣相識也有30年之久,你這自高自大的臭脾氣,終究是改不了的。你到底是文臣,卻不好對武將一概而論。如今邊關瞧著安定了,無妨了,可實際上依舊暗流洶涌,虎視眈眈的人多著呢!」

「遠的不說,單說這回沙匪的事,若非發現的早,指不定就釀成大禍!可知邊防之重!」

「年輕人嘛,氣盛些總是難的,朕倒怪喜歡他們身上的那股勁兒。牧歸崖也不過20出頭的毛頭小子,玩心重……不誤了正事也就罷了。可愛卿所言換人卻是萬萬不可的。」

「文臣雖好,卻沒有武將的威懾力,筆桿子再厲害也抵擋不了刀槍,西望府需要一位讓敵人狠狠吃過苦頭的悍將震懾!」

「牧歸崖年輕又有威望,那白家女郎也非等閑之輩,有他們兩個在那里,敵國就不敢輕舉妄動,便是耗,也能把旁人耗死了!可你若換個文官上去試試,朕就先給你打了保票,不出半年,戰火必起!」

聽了這些話,袁文斌半晌不語,良久才有些悶悶的拱手行禮道:「既然是陛下說的,必然是對的。」

見他服軟,聖人心情很好的笑了一陣子,又另起話題:

「不說這個了,年前公孫景上折子,說今年要送幾名考生科舉,希望朕准了西望府的縣試等,你給朕說說,那西望府真能送出考生來?」

包括西望府在內的四座邊關重鎮才剛從戰火之中涅盤重生不久,但凡能叫百姓吃飽穿暖就已十分不易,可這會兒他們竟然還想參加科舉考試!著實匪夷所思。

袁文斌點點頭道:「此事當真。微臣所在那段時間也時常去西關書院巡看,里頭不光有尋常參加科舉考試的學生們,還有許多其他科目的,比如說醫科、木工等。甚至其中女學生們的成績果然不比男生差。」

聖人點點頭,沉思片刻,示意他繼續說。

「西望府條件雖艱苦,可不管是知府大人還是候爺郡主都十分注重讀書,學生們也頗刻苦。加上其中有幾人本就曾數次參加過科舉,如今傳出這話來倒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