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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身,又說你傾力使出一招「不堪聞劍」,仍是不敵,怎地你好好的像個沒事人兒,我家的孩兒卻只剩下半口氣?要說凶手,也總是最後還能站著說話的人……要多像一些。

你說是罷,沐四俠?」沐雲色搖了搖頭,微露苦笑。

「莫說是你,這件事連我自己,也覺得匪夷所思。

」當夜,沐雲色義憤填膺,打倒十一名天門俗家弟子,在溪邊與鹿晏清遭遇,風風火火地含怒出手。

「風雲四奇」是指劍奇宮近年來最受矚目的新秀,沐雲色雖然居末,修為卻遠勝過同齡,在東境足以躋身一流高手;反觀鹿晏清一夜虛耗,體力所剩無幾,又被攻了個措手不及,一身本領僅余三兩成。

兩人照面僅只一合,鹿晏清雙手腕脈被刺,刀劍脫手,錯愕之際,轉身便逃。

奇宮於輕功上有獨到之秘,天門遠遠不及,按說鹿晏清根本逃不了。

沐雲色略一提氣,兩個起落間便追上了他;正要拿住背心,忽聽身後一聲「哎喲」,竟是葯兒。

他返身躍回,只見黑夜里葯兒伏在兩塊溪石之間,雙手握住左腳踝,痛苦地顫抖著。

「怎么啦?」他一把將葯兒抱起。

葯兒抖著抽氣:「腳……腳疼……給什么……打……打了一下……」臉色發白,再也說不出話來。

沐雲色小心捋起葯兒的褲管,白皙纖細的足踝內側腫起一枚鴿蛋大小的瘀塊,方位奇詭,不像是絆到了什么東西,倒像被飛蝗石一類的暗器打傷。

便只這么一耽擱,鹿晏清已逃進一處石峽,峽外兩塊巨石形如門扇,周遭青竹搖曳,似掩著一塊石碑模樣的物事。

鹿晏清是觀海天門副掌教的義子,身份非比尋常,天門與奇宮素來有隙,若不能拿他個人贓俱獲,今夜之事絕難善了--沐雲色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微一思忖,將葯兒輕輕放在石間,從懷里拿出奇宮秘制的火號「升龍焰」,朝天引燃。

「轟」的一聲,煙火沖上天際,化成一道青綠色的龍形長焰,布滿鱗甲的龍身晃動不休,宛若活物,居然久久不散。

葯兒看得目瞪口呆,差點忘了疼痛。

不消片刻,遠處「咻!」一聲竄起紅焰,另一條亮燦燦的煙火紅龍張牙舞爪,冉冉升空。

雙龍隔著黑夜里奔流的石溪怒濤遙遙呼應,猶如水中升起的龍王。

「別怕!」沐雲色湊近葯兒耳畔,柔聲說:「乖乖待在這兒別動,那條紅龍會保護葯兒,誰也不讓傷害。

」吐息噴入葯兒的耳蝸,吹得幾絡發絲飄起,葯兒似是十分怕癢,縮著脖子脹紅臉,一徑點頭。

沐雲色安排妥當,三步並兩步奔至石峽前,見青竹叢間的確豎著一塊石碑。

那碑通體黑黝黝的無一絲光亮,碑上歪歪扭扭刻著兩排字,似是以利器倉促劃成,yīn刻的痕跡里露出一點一點的細碎亮片,仿佛嵌著研細的珠貝粉末,被寒月水光一映,字跡居然看得十分清楚。

「生魂勿近,金鐵禁行,妖邪蘇生,血染天地!」這十六字寫得鬼氣森森,沐雲色一摸背後之劍,頗有些猶豫:「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會有「金鐵禁行」這樣的規條?」仔細一瞧,旁邊密密麻麻刻著小字:「人力有窮,難敵異物,唯以一身血肉,拼葬於斯!蒼天憐見,莫令重生。

唐十七絕筆。

」入石深刻,可見留字者膂力之強。

他熟知武林各派掌故,卻想不起「唐十七」是哪位前輩高人,頓覺心寬:「無知鄉人,原有許多迷信禁忌,怕只是故弄玄虛!」一拍軸劍,飛身而入。

峽內空間狹窄,猶如一只頸部收攏的口袋,既無通路,也沒有可供攀上兩側山岩的坡道階梯,簡直就像是一處無頂蓋的小山洞。

峽底一片削平岩壁,堆滿大小石塊,隆起如小丘一般。

壁上刻著「妖刀冢」三個大字,筆畫生硬、因陋就簡,毫無「人力有窮,難敵異物」那種yīn森迫力,入石也不及峽外的黑石碑深刻,顯是出自鄉人手筆。

石峽的內徑僅有十丈,完全是條死路。

鹿晏清誤入絕地,頹然坐倒在荒冢前,仰頭大笑,笑得兩眼淚滾,狀若瘋狂。

「妖刀冢?妖刀冢?妖他媽的什么冢!坑死老子了……坑死老子了!」將冢上堆石一塊塊掃落,口中喃喃道:「刀呢……刀呢?他媽的,給老子一把刀啊!」沐雲色緩緩拔出軸劍,冷冷看著,忽覺這人既可憐又可笑。

「你虐殺青苧村人時,可曾想過他們的絕望?」拖劍前行,輕聲道:「鹿晏清!你伏法罷。

再有來世,你做畜牲好過人。

」鹿晏清猛然抬頭,睜著布滿血絲的雙眼,尖牙間濺出白沫:「你……想殺我?你敢殺我!老子還有絕招未出,不公平啊!老子……老子跟你拼了!」雙手連揮,瘋狂朝沐雲色扔擲石塊。

天門十八脈中,確有「暗青」一門,一手長劍、一手暗器,原是東海一絕。

可惜鹿晏清師承刀門一脈,連袖箭、甩鏢、飛蝗石等也沒見過幾回,出手雜亂無章,效果自是有限。

沐雲色於飛石間拖劍行來,猶如信步閑庭,眨眼來到鹿晏清身前。

鹿晏清命懸一線,隨手抓住一根硬物,想也不想便抽出一搠;沐雲色軸劍揮落,一分為二,匡啷一聲殘枝墜地,居然是根碗口粗的枯竹。

鹿晏清反手亂抓,只覺壁上松動,泥塵土灰簌簌而落,接連抽出幾根大竹。

那竹似乎經過油浸處理,異常堅韌,沐雲色砍到第四根時,劍刃「嗡」的一聲卡進竹身。

鹿晏清順勢一絞一扭,竹身的柔勁陡地轉成剛勁,就像絞緊的牛皮索忽然放松一樣,勁力反彈而回。

這一下剛柔互易,沐雲色猝不及防,虎口如遭電殛,暗自心驚:「好厲害的蛇黃掌,果然名不虛傳!」刁鑽的蛇黃掌勁透脈而入,沐雲色真力一滯,半邊身子如瓶水箕豆,被晃得氣血翻涌。

總算他應變快絕,立時松脫劍柄,反手抽出另一柄軸中劍,徑搠向鹿晏清的咽喉,穩穩占住先手;誰知鹿晏清不閃不避,目光邪厲,咧嘴一笑,抬腳將一枚拳頭大小的石塊踢了出去!兩人目光交錯,沐雲色忽然醒悟:「不好!」頭也不回,點足倒縱。

任他輕功再好,畢竟快不過一塊踢飛的石頭;千鈞一發之際,沐雲色揮劍往後一攔,「鏗!」一聲劍身被砸成了兩截,恰將石塊磕飛出去。

石峽入口露出葯兒茫然的小臉,渾不知已從鬼門關前踅了一圈回來。

對面。

荒冢之前,鹿晏清隨手拔出卡在竹節里的畫軸薄劍,一舔嘴chún,赤紅的雙眼透出獸一般的殘忍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