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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本無足,若能憑空生出,必是不存在的虛幻之足。

(原來,這就是「蛇虺百足」的秘密!)胡彥之想起曾在平望都街頭見過的賣藝人手法。

賣藝的郎中取八文銅錢來,雙手各置四文握起,每每雙拳交錯、吹一口氣,則右手剩三文而左手變五文,如此變換不休,有個名目叫「八仙過海」。

他私下纏著郎中欲一窺秘訣,郎中將一枚銅錢置於指間滾動,又將銅錢平放於掌心,翻掌朝下而錢不落地。

「若胡大爺能練到以掌紋夾住銅錢,這門戲法便算是小成了。

」郎中笑著說。

「我不信。

」胡彥之哼笑:「你能用掌紋夾住銅錢?」「小人不用掌紋。

」郎中道:「小人習練此道已超過二十五年,掌中每一條紋路都練出了繭子、繭子又化成皮褶,最後竟成了一只小小的皮膜口袋。

小人一只掌里能塞入五枚銅錢,「八仙過海」又有何難?」「jīng通百兵」不過是薛百螣的煙幕,如同羅列在後的各式長短兵刃,以及攏住兩只手的寬袍大袖一般,均是惑人耳目之用。

--「蛇虺百足」練的,其實是指力。

不僅要練到足以持兵應敵,更須靈活如蛇,將兵器在指間自由變換。

「我服了!」胡彥之哈哈大笑,鮮血混著唾沫躺下頸頷:「真是好厲害的「蛇虺百足」!」薛百螣默然良久,忽然抬頭:「你這路劍法,莫非是天門劍脈的七言絕式「天階羽路自登仙」?」胡彥之又咳出幾口血沫子,無視兩脅正chā著利劍,豪邁大笑:「差得遠了!不瞞前輩,以晚輩內傷之重,使不出「天階羽路自登仙」。

方才所用,乃晚輩自創的一門劍法。

」薛百螣疏眉一挑。

「那是你自己創的劍法?」「正是。

」薛百螣難掩錯愕,幾度欲言又止,半晌才垂眉道:「叫什么名目?」語氣中竟有一絲蕭索。

胡彥之微笑道:「叫「寒雨夜來燕雙飛」。

我那牛鼻子師傅使劍是天階羽路,飄飄欲仙,老子差得遠啦,也只能混作兩只傻鳥。

」薛百螣嘿的一聲,拔劍撤手。

胡彥之咬牙悶聲,仰頭滾落板凳,單臂捂著脅下傷口,欲拄劍起身,無奈內外交煎、新舊相迭,又吐出一大口鮮血,半身染紅,竟難撐立。

「共是一百四十七招。

」薛百螣淡然道:「你贏了,年輕人。

你們走罷。

」起腳一蹴,石磨翻落地面。

耿照被制住的xué道早已沖開,忙一躍而起,直奔出數步才膝腿一軟,肩上創口之疼與xiōng背瘀血之痛一起迸發,咬牙撐住疲軟的身體,奔過去將老胡攙起。

五帝窟眾人面面相覷,但白帝神君出口無回,何君盼低聲湊近杜平川耳畔,粉chún輕歙幾下,杜平川回頭一招手,阿傻便被放下船來。

符赤錦咬著chún道:「老神君!你一人快意,卻要害苦五島之人!」薛百螣冷笑:「世上也只有你符家之人,沒資格說這話!」符赤錦鐵了心要留人,點足躍起,居高臨下,揮掌拍向胡彥之的頭頂。

薛百螣霍然起身,右手五指洞穿板凳,就這么提著橫揮出去,與符赤錦隔空對了一掌,側身道:「還不快走?」耿照與阿傻一人一邊,攙著老胡踏上碼頭,直奔薛百螣的竹篙小舟。

薛百螣知她「血牽機」的厲害,提著板凳一指,兩人相隔足有四、五尺遠,冷然道:「符家娃兒!老夫今日倒要看看,誰能留得下他們!」符赤錦粉面煞白,卻忌憚「蛇虺百足」的厲害,不敢近身與他纏斗。

耿照等三人萬般艱難地來到船邊,正要下去,水面上忽有一道凌厲刀氣,呼嘯著劃水而來,所經之處白浪掀起數尺高,眼看要將三人劈成兩半!「留神!」薛百螣感應氣機,未及回頭,搶先飛起一腳將石磨踢過去,轉身時人已縱出,左掌指間帶風,「呼!」一聲甩出一桿卅六斤重的九曲月牙戟,右手的板凳徑向刀氣掃去!耿照等三人及時趴下,刀氣自頭頂掠過,轟然一響,石磨、曲戟應聲兩分,薛百螣揮凳一格,整個人被撞得倒飛丈余,落地時不由得踉蹌幾步,咬著一口鮮血穩住身形,手中的木凳一停,倏地四分五裂!「退……退下去!」他手撫xiōng口,讓耿、胡等三人先行退下碼頭,一張黑黝紅亮的面皮脹成了紫醬色,渾身劇烈顫抖,似忍受著什么極其巨大的痛苦。

杜平川看出異狀,揚聲道:「老神君!可是丹效過了?」符赤錦蹙眉道:「應是為擋那一刀,提運內元超過八成功力,辟神丹的效力壓不住了。

」想起一事,提聲叫道:「快盤膝坐下,散息於脈!你越是運功抵抗,不但白受痛苦,更將催化雷勁,後果不堪設想!須借外力方可壓抑。

」腳步細碎,繞過了胡彥之等,直往碼頭行去。

薛百螣盤腿調息,忍痛一揮袍袖,厲聲喝道:「不……不必!你練那歹毒yīn損的武功,還想拿……拿手碰一碰老夫?滾開!」符赤錦停下腳步,慘白的臉上兀自掛著一絲狠笑,卻不似要落井下石,索性閉口不語。

河面上那條漁舟越來越近,轉眼靠上岸來,船頭一前一後立著兩人:後頭那人身形胖大、黑如鍋底,斜背著一只巨大的烏漆刀匣;而前頭之人生得魁梧雄壯,目似伏威,一身黑袍玉帶、披風飄揚,猶如微服出巡的勛臣武將,頭頂卻以一只金冠束發。

豪邁的燕髭襯與書生氣的包巾玉釵合而為一,普天之下唯此人不顯扞格,正是鎮東將軍麾下武膽首席、威震東海的「八荒刀銘」岳宸風!船未停梢,岳宸風已攜著殺奴躍上碼頭,瞥了一眼薛百螣的狼狽模樣,微笑道:「適才不知是老神君在此,這一刀竟未留力。

誤傷了老神君,在下好生過意不去。

」薛百螣面上紫氣大盛,嘴chún青白、渾身劇顫,已無余力斗口,苦苦咬牙忍受,不吐一句示弱的言語。

岳宸風雙手負後,清了清喉嚨,朗聲笑道:「剛才,是誰說要放人的?」眾人皆不敢出聲。

符赤錦嫵媚一笑,妖妖嬈嬈地福了半幅,咯咯笑道:「誰敢呀?不過就是有人犯渾,一時得了失心瘋。

所幸主人神功蓋世,一舉擒賊,奴家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瞟了眾人一眼,見薛百螣自顧不暇,三島中除了自己,更無第二名能震懾全場之人,領頭盈盈下拜:「紅島神君符赤錦,恭迎主人聖駕!」杜平川猶豫片刻,也對何君盼使了個眼色,率黃島眾人躬身道:「參見主人!」岳宸風哈哈大笑,一揮披風:「都起來罷!諸位不必拘禮。

」大步走下碼頭。

行過薛百螣身邊時,見他渾身不住顫抖,不知是因為痛苦太甚,抑或受不住這般諂媚場景的屈辱。

岳宸風只消輕輕一腳,便能踢死這麻煩之至的老東西--即使沒有「九霄辟神丹」的禁制,薛百螣也不是他的對手。

但此時此刻,殺死這頑固老兒也許才是仁慈太過。

晚個兩天再發丹葯給他,足夠他一整年安分了--如果屆時,他還沒被雷勁貫體的痛苦給弄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