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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搖了搖頭。

「關於「殺一人救十人」之喻,諸鳳殿已討論了上千年,是無數游俠終生自問問人、勤思不輟者,為此分成了幾派,有主張殺人以救,也有主張不殺的,至今仍莫衷一是,未有定論。

」「那你是哪一派的?」朱五忽然chā口。

「我主張「慎殺」。

」李寒陽也不著惱,溫言笑道:「我不信一命抵一命,人命是不能放在秤上度量的。

出了諸鳳殿的議堂,我還未真正遇過「殺一人救十人」的疑難;誰要說「你殺這人,我便放過其他無辜的十個」,我會優先處置說話之人。

那廝顯是惡源。

」耿照與朱五都笑了。

「我觀慕容將軍處事,雖有苛猛之評,對朝廷總的來說是順服的,而越浦城尹梁子同確是中書大人的心腹,中書大人幾等同於「朝廷」二字。

梁家父子對徐日貴父女的惡行,在平望都許多權貴眼中,甚至算不上是一件事;慕容將軍處置梁子同,非是拔掉一枚眼中釘這么簡單,必將為此付出極大的代價。

」初老的游俠斂起笑容,肅然道:「願意為徐氏父女主持公道、不惜開罪朝廷與央土任家之人,我不以為會把犧牲五萬名流民以換取東海道之平靜,視為理所當然的正義。

便輸了這場比武,我仍會待在這里,直到三乘論法大會結束。

我想看看慕容將軍的正義,將如何拯救這五萬人的性命。

」◇◇◇十方圓明殿里並無佛像,取而代之的,是一堵七八丈長的石刻龍壁。

這片「優波難陀壁」又稱「延喜龍王壁」,通體由六尺五寸高、兩尺八寸寬的青石屏風組成,屏風下有夾嵌之用的蓮台底座,每扇屏風的大小一致,宛若一模而出,拼連處打磨得光滑平整,遠看幾乎難見接縫,襯與整殿的青石磚地、鴉青壁塗,屏風融入空間,仿佛一條浮爪扭頭的巨龍飄在蓮花座上,眨眼便要破壁飛去。

東海脫離鱗族的統治後,歷經三宗更迭,終成央土皇權之禁臠,崇敬龍神的祭祀舊俗多受箝禁,居民遂變著法子保護信仰。

或假借拜佛的名義,故意將佛像的盤龍蓮座做得特別大,拜佛如拜龍;或改稱「龍王大明神」雲雲,假托佛經里的八大龍王,暗行鱗族龍祀。

這塊優波難陀壁便是這樣來的。

做成拼接的石屏風,利於分開收藏,遇官兵闖入尋釁,只消藏起拼成龍首的前三扇,再將當中幾塊胡亂調轉,便看不出龍形,可免朝廷降禍。

「在東海,釋教不過是龍神的護身符罷了,無怪乎我佛不興。

數千年來,老百姓昧於陳俗舊習,未受佛法教化,何其無辜!」佛子伸出白玉般的手掌,輕撫著翻滾浮凸的怒張龍鱗,更襯得五指修長,宛若女子。

「幸有我等前來弘法,為百姓點起明燈。

他日東海萬民同登慈航,在座諸位亦得佛果,行持菩薩道圓滿,不亦善哉。

」此番東行,央土僧團的成員多來自聯名上書的廿九座寺院,因路途遙遠,恐寺中長老不堪跋涉,故以青壯一輩為主。

美其名曰「jīng銳盡出」,背後的意思只怕與南陵相仿佛:橫豎三乘論法是佛子一人的戲台,lún不到旁人出頭,既是為人作嫁,自不必賣力演出,只消分沾雨露之際,自家莫缺席便是。

果然眾人聽了佛子之言,倒有大半或面露冷笑,或不以為然,無一附和。

佛子獨自離京,撇下央土僧團的代表,一個人來到了東海道,此舉在這些少壯僧人之間已飽受非議,及至發動流民圍山、易論法為比武等等,不滿的情緒更是到達頂點。

各寺代表難得一片敵慨,私下議定在商討之時,一致反對與鎮東將軍府比斗,意即接受現狀,不bī迫慕容柔收容難民。

這是一場遲來的圍剿清算。

佛子在踏入十方圓明殿之前便已遭孤立,等待他的是一群憤怒的少壯僧人,對這場荒腔走板的「三乘論法」滿腹牢sāo,拒絕再被當成傀儡cào弄。

來自攝度jīng進寺的行深和尚雙手合什,垂眸道:「證佛果而成阿羅漢,那是小乘之說。

大乘普渡眾生,不作利圖,佛子此說,倒顯多余了。

」幾名青年僧人頻頻點頭。

行深的師兄行遠在央土論法時被佛子駁得體無完膚,他一直想找機會報仇,但住持說他修為不如師兄,不必自取其辱,令行深耿耿難釋。

既然有人率先發難,後頭自有乘勢揮軍、借風放火之輩。

接口的是舍悲寺的慈惠和尚,他今年不過三十許,正值壯年,卻與央土名僧雪舟慈能大師同列寺中的「慈」字輩,在此番的東行隊伍里備受注目,說話也格外有份量。

「我聽說佛子教人多誦「南無阿彌陀佛」六字,如此販夫走卒、目不識丁者,亦能成佛。

東海百姓常念佛號,自然登蓮台而證真乘、成佛果,與我等何干?」佛子淡淡一笑並不辯駁,細撫青石龍刻,悠然道:「東海百年以上的古剎,計有四百七十二座,其中逾三百年者百有零四,超過五百年者卅七;逾千年者,光這阿蘭山上就有六座。

這些寺院中,人數最少的優離庵有百廿三名比丘尼,人數最多的,是千月映龍川畔的大跋難陀寺,計有四千八百七十二人。

以上均未算入火工、雜役,以及掛單游方等。

」眾人均不知他何出此言,面面相覷。

佛子從容道:「東海古剎雖多,奈何佛法不興,這些個名寺便如庄園,坐擁良田萬頃,廣納仕紳供養,出家眾不過是點了戒疤披上僧衣的俗世之人,視住持如功名;蓮覺寺的顯義和尚為求住持大位,十年間打點宣政院各級官員、東海臬台司衙門等,總數逾此。

」伸出右手食中二指。

行深面色微變,強笑道:「兩千兩雖是大數,但我等方外之人……」慈惠和尚見佛子手勢未變,笑容如古井般平靜無波,諱莫如深,心念電轉之間舉袖一攔,沉聲道:「別丟人了,是二萬兩。

顯義光是用來打點宣政院和臬台司衙門的賄金,總數就超過二萬兩白銀。

」殿里寂然無聲。

除了粗濃的呼吸,更無一人開口。

在場二十余人都是央土名剎的青壯輩,學問僧非是鎮日躲在藏經閣里鑽研典籍,常與達官顯貴來往,都是見過世面的,雖知東海殷富,這數字仍遠超過眾人的想象。

若有現銀二萬兩,還爭撈什子住持?幾輩子也揮霍不盡了!行深吞了口唾沫,強抑面上筋跳,一張黝黑的麻子臉僵如屍殍,澀聲道:「那顯義……當成住持了么?」佛子搖頭。

「據說近有疾患,身子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