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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未至辰時便即歇市,今日拜天yīn之賜,都近巳午之交了,還有零星的攤子趕著收拾避風。

往來的人們無不扶冠環裾,抱身而行,以免被風掀飛了衣發。

一名身穿白衣、鬢邊簪著白花的女子,臂彎里掛著小小的竹籃,低頭走上了名為「念阿橋」的跨圳石橋,一陣陣的大風吹得她裙裾逆揚,裹出一身凹凸有致的曼妙曲線,飄散在風中的烏濃長發,更襯得肌雪逾衣布,直要掐出水來,平添幾許動人韻致。

少婦低垂粉頸,微微側著玉頰,濃發半覆著臉面,無法看清她的容貌,然而光是高聳鼓脹的前襟、細圓的葫蘆腰,以及極富肉感的豐盈臀股,便是放到越浦頂尖的風月場銷金巷里,亦屬罕見的尤物;相貌毋須悉見,已極攫人目光,連道旁女子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橋上一名中年婦人停下了收拾,扯開嗓門殷勤叫喚:「這位小娘子可是要買鮮魚?」連喊幾聲,那少婦才回過神,以小指將拂過面龐的發絲勾至耳後,果然露出一張千嬌百媚的臉蛋,雖眼皮浮腫玉頰消瘦,頗見憔悴,仍未減其清麗,襯與眼角一粒晶瑩小巧的淚痣,令人生憐。

「魚……是了,大娘有魚么?」少婦喃喃應口,兩排彎翹的濃睫輕輕顫動著,心思似乎不在此間,早已被風刮去了遠方。

中年婦人笑道:「有有有,上好的鱖魚,小娘子定要嘗嘗。

」揭開覆於木桶上的深青荷葉,見清水中游著一條肥美碩大的銀鱗魚,通體青黃,帶有條狀烏斑,前額斜平、頷突吻尖,背上的魚鰭還有一條條醒目的棘刺,模樣十分凶猛。

少婦蹲下端詳了半天,卻未露出婦人期待已久的驚喜神情,只淡淡地問:「這便是鱖魚么?怎生吃才好?」婦人笑道:「小娘子一定不是本地人罷?這鱖魚乃是三川名產,肉質緊實,滋味鮮美,去骨剖花之後入油鍋一炸,再澆上糖醋汁,便是一道遠近馳名的「松鼠鱖魚」。

配白飯吃,鮮得能把舌頭也吞落腹底。

」少婦笑了,宛若春花開綻,明艷不可方物。

「聽來挺不錯,可惜只有一條。

」她嘆了口氣,笑道:「也罷,就買這條。

大娘,這鱖魚怎么賣?」「算小娘子一百五十文錢就好。

」婦人聽出她話中之意,敢情是嫌不夠吃,柳眉一挑。

「小娘子府上人丁旺,一條若不夠吃,我家還有幾尾,都是清早捕的,裝入竹籠浸在水中,一般的鮮。

小娘子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說著便要起身。

少婦「嗯」的一聲,似不怎么上心,纖長的右手五指輕撫桶緣,桶中鱖魚感受震動,不住東突西竄,仿佛威嚇著看不見的敵人。

驀地一人蹭來,也在荷葉木桶前蹲下,撫頷嘖嘖稱奇:「哎呀,是鱖魚耶!阿嫂也賣我一尾。

」卻是名披著斗蓬、浪人模樣的虯髯男子,斗蓬連著亂發在風中獵獵作響,露出其下的臂韝綁腿,似是武服;背後斜背一捆長長的青布包袱,所貯應是兵器一類,說是刀劍,似乎又粗圓過甚,看不出是何物。

少婦一驚回神,卻未起身,攏著裙裾手按飛發,姣好的chún線勾起一抹微釁的笑容,像替壞掉的人偶注入生命力似的,整個人突然警醒起來,生香活色之中隱含一絲危險與戒備,對比先前的頹堂呆怔,簡直判若兩人。

「胡大爺也買魚呀!」她抿嘴一笑,眼波漾如桃花。

「忒巧。

這尾讓與胡大爺罷,我可以等。

」虯髯男子哈哈一笑。

「那就多承耿夫人的好意啦。

喂,我說阿嫂,」冷不防叫住婦人,眯起晶亮的眼睛,露齒微笑。

「這魚幾多錢?」中年婦人本欲離開,被他嚇了一大跳,手捂xiōng口,強笑道:「這……這位大俠也愛吃鱖魚么?我……我家里還有幾尾,一並取來賣與二位。

」男子連連點頭。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不好意思,我這人耳朵比較尖,方才大老遠聽見啦,一百五十文是吧?阿嫂家里有幾簍,我全包啦!」一瞥身畔少婦杏眼圓睜,趕緊補充:「……自然是扣下這位小娘子的幾尾之後,其他我全包啦。

莫說青魚行,你這鱖魚在越城浦任何一處橋市,一對都能賣到五百文以上,阿嫂賣個幾百斤給我,越浦的青魚行就讓我給打垮了。

屆時魚行的蟹眼高少不得要來求我,躋身越浦五大家指日可待,可喜可賀、可喜可賀!」說著大笑起來,仿佛一手把持越浦魚行的桓家少東桓嚴高就跪在他跟前苦苦哀求,大有躊躇滿志、一飛沖天的氣魄。

那婦人強笑道:「哎唷,大俠可真是愛說笑。

這……哪能啊!」男子笑道:「東海央土之交本多丘陵,三川切割群山而過,水流湍急,地形破碎,才能養出肉質結實、性情凶猛的鱖魚來。

漁民冬季時捕鱖,須在這些崎嶇縱橫的丘陵間為之,一路往西賣過來,跌價與計里相仿佛,賣到越浦之時,差不多就是一斤幾十文錢。

「但你這是春鱖,是春汛來時,從山里沖出的大魚,乃經歷整個冬季的弱肉強食、汰出的鱖中豪強,個頭大、滋味美,數量也不多,重點是產地還捕不到,得往下游找。

你只消打過一天的漁,決計不會拿冬鱖的價錢來賣春鱖。

」一旁少婦依舊維持攏裙蹲踞的姿勢,他人做來粗鄙難看,於她卻是美如圖畫,說不出的嬌俏順眼。

她伸手托腮,歪著千嬌百媚的小腦袋瓜,笑吟吟道:「不想胡大爺亦是捕魚能手,說得一口好漁經。

指不定大娘見奴奴生得可愛,偏就賣我便宜些,怎使不得?」「使得!當然使得。

」男子大點其頭。

「只不過她這魚是上東邊兒州橋口魚市買的,魚尾那兒有個小小的「張」字膠印,是青魚張家的號記,一瞧便知。

專程買了五百文的魚,來賣你一百五,居心叵測,小娘子不可不防啊!」那婦人畫眉山挑,頓時來了jīng神,忙七手八腳撈起活魚,往男子鼻下一送,得意洋洋。

「真沒有!大俠你誤會啦,這魚是咱自家捕剩了的,隨意拿來換點零花,見小娘子俏麗可人,結個善緣罷了。

」男子一臉歉意,連連點頭:「真是我犯渾,對不住二位。

得,你拿柳葉條串了給小娘子,家里那幾尾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