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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更加證實了少年的猜想。

────有人透過某種方式,在cào縱自己。

若以虛境中所見來比喻,恐怕是有人在他的識海樓閣之中,另辟了一間密室,密室里藏有一個人,這人不但會在某種情況突然離開密室,接管他的意識及身體,事了亦將相關的知覺片段,通通收回密室里,不讓自己發現。

若在過去,cào縱暗號一經發動,無論耿照如何掙扎抵抗,只要對方並未停手,最終失利的必然會是自己。

然而,或因碧火神功、鼎天劍脈、血照jīng元,乃至化驪珠及奇宮的奪舍大法等神奇遇合,接連干預,早已脫出yīn謀家所能掌握,不僅強化了他的身軀,更一而再、再而三地錘煉其jīng神意志,就在方才,耿照苦苦抵御著難以言喻的穿腦痛楚之際,想到了個絕妙的點子。

他在徹底喪失意識之前,搶先遁入虛境中。

在虛境,神識能影響軀體,卻不受軀體所限,無論yīn謀家是用何等異法來cào縱耿照的身體,完整遁入虛境的神識將不再為其所害。

身體主導權一經交出,受異術召喚的「那個」,便從隱於虛境深處的密室中走出來,一如既往地,如耍弄葯發傀儡一般,役使少年的身軀為惡,濫殺無辜────只不過這一回,這副身軀的正主兒正在虛境里,清醒地等它。

鮮血凝成的「耿照」俯視身下從容不迫的少年,忽地眉目消融,微帶透明的酒紅色液體流淌而下,稠如稀蜜,蜿蜒流動,試圖鑽進耿照的口鼻之中。

耿照眼也不眨,依舊含笑開口,那活物般的汁血卻無法漫入周身孔竅,彷佛兩者之間,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薄甲。

「我猜你不會說話,是不?」耿照觀察它,余光掃過身子四周,那片向天地盡頭無限蔓延的滔天血海。

「沒有想法,只有本能……是殺戮的本能么?因此,才以鮮血的模樣呈現?眞是……好直觀哪!」少年端詳著妖物持續徒勞無功地試圖侵入、溶解自己,終於確定它能做的事非常少────挾帶的線索也是────不由得微露苦笑。

虛境之中的一切,皆由知覺與神識所組成。

前者是材料,後者,則是組裝料件使其成形的巧手匠人。

yīn謀家在他腦子里放進的,並不是另一個神識魂靈,無法交流溝通,藉以得知yīn謀者的身份與目的:「血人」的本質,比較接近一連串知覺片段的復雜組成,譬如使他嗜殺,譬如使他敏於揮刀取首,無視對象的掙扎哭嚎……「讓我們瞧瞧,你會什么。

」耿照一動念,血人倏從身上被拔起,在半空中迸碎成漿;殘落的液珠「撲通撲通」地墜入血海,未幾,又凝化成人形,由血浪上支起大腿,右手化出一柄長刀,連同掀卷如蛇的丈余浪頭,撲向負手而立、只據足下小小一方的耿照!前仆後繼、交閃纏繞的血蛇,紛碎於耿照周身一丈方圓,半滴血珠也濺不上。

血人的臂刀則走大開大闔的路子,左劈右砍,當中一掠,刀頭砍至耿照身前三尺,倏忽消失;再現時已欺入臂圍,來得悄無聲息,只能以「靜謐」二字形容。

此招jīng妙,實是耿照平生未見,縱使他在虛境中宛若造化之神,也僅能不為血刀所傷,卻無法閃避,遑論抵擋────「嗤!」一聲,刀尖在他xiōng前三寸處綻成汁血,再無完形,血人卻未頓止,回臂斜圈,連撥帶轉,重新凝成的刀身再度碎於耿照頸間三寸上,依舊難傷神識本體分毫,但在交手紀錄上,耿照才與它換過兩招,這便輸了兩招,堪稱盡墨。

「……有趣!」他許久不曾嘗過這等心癢難搔、不甘卻又不得不服的滋味,忍不住哈哈大笑。

「看來,yīn謀家竟在我的頭顱之中,放進了一部活生生的上乘刀譜啊!」言笑之間,血人接連得手。

它克制耿照,不曾用過第二刀,出招即中,毫厘不差,遍數耿照平生所習之套路,約莫只蠶娘前輩所授,以對付月下青狼的一式《蠶馬刀法》堪比,但畢竟是以守代攻、誘敵以深之法,比起主動進擊,卻連拆招都不及的震撼魄力,簡直不可以道里計。

三十六招轉眼盡,耿照連完整的一式都沒能遞出,既不多也不少,挨實了卅六刀,心悅誠服,第三十七招上,又回到那乍現倏隱的當xiōng一掠,他想也不想提前躍開,落足於血海之上。

這回應變及時,多瞧了兩個變式,仍是xiōng口一刀,簿上再添一敗。

虛境時間大異於外界,這路刀法耿照來來回回拆了百余趟,漸能反出幾招,與血人互有勝負;時間拉長,於諸般變化越見jīng熟,益覺刀招里透著的「靜謐」二字最難,套路或可苦練有成,這般心境縱有十數寒暑之功,未必能心到意到。

尋常人動武,必是遇著不平之事,乃至殺伐爭勝,刀頭喋血────耿照忽然一怔。

這路刀法他並非初遇。

只是當夜所見,充滿憤怒怨恨,殺意高漲,縱使烈火焚天、血流成河,亦不能稍平持刀之人心中不平,是以刀路扭曲,成了另一番修羅景象。

(但為什么……我的腦海里會有這套刀法?)答案其實不難想象。

當他發現自己聽得到別人聽不見的聲音,曾在「姑射」布置的yīn謀現場失控發狂,事後全無記憶,其實已隱約明白,只是不肯承認,不願面對而已。

自己究竟是什么時候,成為刀屍的?耿照全然想不起來。

答案或許便藏在血海中────正這么想著,四周血浪翻騰起來,宛若煮沸,虛境中震盪不已。

持刀的血人猛被一震,散成無數液珠,被劇烈搖動的血海呑沒,異象卻未休止。

一道豪光自海中沖出,直射天際,漫天烏紅被豪光沖開,頓成刺亮的熾白,無邊無際的血海持續翻騰著,耿照原以為是怒cháo將至,片刻才發現:整片血海,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快凝縮,最終凝成一粒鴿蛋大小、璀璨如寶石般的渾圓晶珠,緩緩降於他的掌中。

(外人guàn注於我心識里的,全都在這兒了。

)這念頭才剛掠過耿照心版,被抽離的感覺突然變得極其強烈,彷佛現實中,有什么正召喚著他。

耿照只覺自己被吸入豪光,穿越重重壁障,所經處帶著一絲血溫腥滑,感覺極是熟稔;未及細辨,倏地張口吸入一大把yīn涼陳腐的空氣,聲音、光線、膚觸、溫度,乃至痛楚……重又回至身內。

他一個人孤伶伶地躺在密室的地板上。

觸目所及,皆是凄厲刀痕,由指掌間傳來的刺痛酸麻推斷,怕都是自己所留。

這刀,他可熟了。

耿照閉上眼睛,嘴角微揚,在起身之前,貪婪地汲取著密室里的最後一絲幽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