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忤逆太後,因為長幼尊卑孝道為先。
他只能將這哀痛和忿恨,連帶這一日的奔波疲憊裝進自己的心里。孤家寡人,慢慢忍受。誰讓他是這天下之間,最堂而皇之尊貴,也最理所應當孤獨的人呢?
皇帝不耐的揮了揮手,一屋子人在驚愕詫異之間,便匆匆退下了。
元妃原本還有話想對皇帝說,但見到紀連晟鐵青的臉色,還是知趣的先退了下去。
郭太後坐在椅中,不斷的嘆氣。一會兒,又流了淚。折騰了半響,見皇帝就是不和她說話,便由著侍女扶了出去。
紀連晟突然覺得很累,身為帝王,他對這突如其來的世事無常也實則毫無反擊之力。他必須再以一個父親的名義,埋葬一次自己的兒子。
光想到這一點,他的心就像爛了窟窿一樣,呼呼的向里刮著刺骨的冷風。
難道真是上天對他的懲罰?!
紀連晟不堪的用十指捂住了眼睛。
他忍不住眼中的淚,卻不想在這世間有任何一個人看到自己的哀痛。他像一個受了傷的困獸一般,囿於在無人察覺的角落里,獨自感知一切。
偌大的殿中,似乎只有玉漏的聲音。點點聲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訴著他,時間是永遠在不停流逝的。
一切,都會過去。
一切,都會成為回憶。
齊歌作為一直在皇帝身邊伺候的人,目睹著皇帝親歷的悲哀劫難,不知該勸什么。正踟躇良久,卻見慕容欽哲帶著曲六來了。
想必他是聽說了宮中發生的禍事。
近來這兩個多月,慕容欽哲是皇帝最親近的人;長年殿,是皇帝最常去的地方。
像是彼此之間的默契一樣,他輕輕的、輕輕的,幾乎沒有腳步聲的走了過去,走到了皇帝的書案前。
他沒有說一句話,而是微微俯下身體,握住了皇帝覆在眼睛上的手。
只是這周身氣息的味道,紀連晟便知道是慕容欽哲。
這段日子,他對他身上的氣息,已經十分熟悉了。
「陛下……」
慕容欽哲望著紀連晟,幾乎目光交觸的一剎那,皇帝便能感受的到,他的體諒和溫柔。
一雙通紅的眼睛,無言的告知了他心中的哀痛。
慕容欽哲失去過孩子,這種痛苦,他十二分的明白。
他知道,這世間最珍貴的,有時並非語言的開解,而是無言的陪伴。
此時此刻,他就是想陪著紀連晟。
即便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做,只是兩個人靜靜在一起,也是好的。
「朕沒事……」
紀連晟拂開了慕容欽哲的手,恍然的側過頭,輕輕一句,像是還想掩飾自己心中的痛苦。
「咳咳咳」
他突然猛咳了起來,一手扶住椅背,幾下咳過去,不但沒有平復,反而越來越厲害了。
慕容欽哲和紀連晟相處的這段日子從沒見他這么咳過,一時間,也嚇了一跳。
「葯!」紀連晟捂著胸口,艱難的開口。
站在一旁的齊歌見狀,不知拿了什么,幾步沖過來,慌忙遞給了紀連晟一個玉瓷瓶。
瓷瓶中倒出的葯丸,瞬間就被紀連晟如數全都吞咽了下去。
慕容欽哲看的心中一驚。
紀連晟吞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