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夏笑得彎了眼:「行啊,待我回去做一做功課。」
游弋想反駁,比較之下覺得自己不如他臉皮厚,說什么都會被反將一軍,索性閉了嘴。
外間的雨下得響亮,砸得海棠樹枝柔弱地垂,最後花期的粉粉白白也濕淋淋地往下落。他們的位置正靠窗,慕夏側頭看了一會兒,他不說話,游弋也不說話,氛圍安靜得過頭,卻任誰也沒覺得無聊或者尷尬。
他勾住了游弋趴在椅背上的手指,溫柔地相貼。慕夏體溫低一些,游弋察覺到後反握他。空氣中霎時有了旖旎的氛圍,黏膩地化不開,仿佛醉在了潮濕的雨幕里。
嘩啦啦的雨聲,不似春天潤物無聲了。
肌膚相親後再次接觸,心境都與平時不太一樣。他的掌心暖熱而干燥,恰到好處能安撫郁結的心思,慕夏在這一刻恍惚間忘記了很多煩擾。
以前總聽人說什么熱戀時兩個人呆一起什么也不做也不會覺得無聊,當時不屑一顧,只以為發呆很傻。可這會兒握著游弋的手,躲在教室的角落,沒人打攪也沒人在意,誰都不說話,安靜得不像他們過去的相處了。
慕夏模模糊糊地懂了原因。
手指從他掌心抽回,一路輾轉而上,慕夏余光看見四周補作業的補作業,睡覺的睡覺,教室里說話聲並不高,愈發顯得他們的小動作曖昧不清。
指尖撫摸上游弋的耳垂,捏了一把急速撤回,他開口像呢喃,又像情人的耳語:「我想到時候去打耳洞生日的時候。」
掐指一算不過也就這半個月的事了,之前從沒聽他說過。
游弋一愣:「耳洞?」說完揉了揉自己被他摸過的耳垂,仿佛預備打耳洞的不是慕夏而是游弋自己,還沒開始,就對那份痛楚感同身受。
慕夏被這小動作逗得一笑:「對啊,就……其實我有點計劃的。」
游弋:「什么?」
慕夏:「每年送自己一點禮物。去年,買了雙喜歡的球鞋。今年選了一對挺好看的耳釘,至於明年應該是紋身吧,十八歲了。」
他的計劃里沒有父母的角色,這些其他人看來逾矩也好叛逆也好的舉動,慕夏說出來輕描淡寫,和吃飯睡覺一樣平常。他有自己的打算,想說原因根本不必追問,游弋只點了點頭,抬手揉慕夏的耳根。
「在這里?」他問,「兩邊都要打嗎?」
慕夏搖頭:「先右邊吧。聽阿川說過好多同志為了隱晦地表達出櫃的意思,都會單邊戴一個耳釘,高三分了班總能戴吧你要不要一起?」
游弋還沒回答,慕夏又自己說:「算了,你那么怕痛,萬一流血我可心疼。」
好話歹話都被他說盡了,游弋啞然失笑,作勢要轉回前桌,被慕夏一把拽住。他沒好氣地問:「我要睡覺,你還想說什么嘛?」
尾音拉得挺長,夾雜了一絲南方話的軟綿綿,像撒嬌,慕夏聽得怔忪片刻,說:「就這個周末吧,你病好了陪我去?」
游弋甩開他的手,微微皺著眉,嘴角卻在笑:「皮!」
窗外雨勢漸,初夏的氣息更近了,連空氣里的海棠花香都淡下去。校園里高大的香樟與梧桐很快將會長成一年中最茂盛的模樣,蟬鳴,電風扇嗚嗚作響,還有……
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
盛夏日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