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不平:「兄長為那前周朝廷鞠躬盡瘁,可最終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李沅長嘆一口氣,不知該作何評價,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被自己侍奉的君王這樣猜忌,甚至在出征的時候,還被自己人背後捅刀子。當初自己領陵州大營的兵權,本就是因李家敗退,為挽回李家的頹勢所做的無奈之舉。皇帝若用明面的手段回兵權,自己縱使有不甘,也會將兵權雙手奉上,又何至於此!
如此境遇之下,也難怪李濂不願再忠於大周。
「還有呢,」李濂頓了頓,卻沒停下話頭。十年前,兄長尚在的時候,大周正好處在衰落的前夜。雖然隱患眾多,但大面上都是一派欣榮。可兄長「故去」之後,很快便是甸服南侵、朝內動盪、藩鎮割據、流民造反……短短幾年間,曾經的大周便走到了盡頭。
「就在兄長出事之後不久,大概是八、九年前,甸服曾一度過了啟江、逼近陵州,兄長守了二十年的北境,竟就這樣輕易地被甸服人占了去。好在最後是把啟州奪了回來。五年前和他們和談,就是以啟江為界。如今的國境,比兄長在時,竟南撤了四百余里。」
李沅蹙眉問他:「和談?」
按照他自己的想法,被人欺辱至此,定是要反擊回去的,如何能和談。
李濂點頭,答道:「是,那時朝中動盪,寧遠一帶有沈將軍支撐還好,可除此之外,再沒有可以領兵之人。也不是沒想過反擊,但前朝在北境一連折損了十幾位將領,抵擋不住,只能一退再退。不巧關中和江南又都遭了幾年大災,國庫空虛到了軍餉糧草都准備不出,實在是沒辦法反擊,只能和談。」
怪不得,李沅在心底自言自語,朝堂動盪、關中大災、無人領兵、國庫空虛只能議和怎么聽怎么像大亂之前的景象。怪不得短短十年間,便能江山易主。
李濂說自己不敢勸降,可這一番話,明里暗里的都是招降的意思。
之前進來的趙諾曾說,如今是嘉平四年,也就意味著新朝建立至少四年了。雖說之前亂象叢生,可這樣的速度,著實是快了些,也不知道除卻京城之外的地方,是否安寧了下來。
「我問你,如今這朝堂內外,究竟是個什么境況,南北邊境之地可還安穩?」問完這句,李沅的目光又掃過殿中諸人。以自己現在的身份,這樣明目張膽地打探情況,怕是不妥。然而殿內的宮人侍從俱低頭不語,仿佛沒聽到他這句話一樣。
李濂毫也不避諱,直接答道:「尚好。國中四境早已服,北境因之前有與甸服人簽訂的和書,也還算安穩。朝廷打算修養幾年之後,再向甸服出兵。」
他不又想到了豫州的事。當地豪強與官員上下勾結,侵占軍屯。若不是豫州駐軍的人越級至京城稟報此事,朝中的一眾人都還蒙在鼓里。
聽聞此事時,他不可謂不怒,所以才有了斬盡一州之中與此有關官員的想法。
中原一地,大都是在他入主長安之後,才歸降的,因此當地的官員變動並不多。他本是想著這些人對治地較熟,卻沒想到他們竟然把前朝季年的習氣延續到了如今。
說是殺雞儆猴也沒錯,總之是要告訴天下人,在他這里,沒什么法不責眾的說法,只要是觸犯律法,管你人多人少,該殺就殺毫不手軟。反正這天下有大半都是他一點一點打下來的,他有威望有軍權還有能干活的人,也無所謂什么名聲
心里已經想了豫州的事,李濂也怕兄長進一步的試探,便就對李沅道:「濂還有事,便先告退了。」
「去吧,」李沅點頭示意。
李濂便再次叩首下拜道:「惟望兄長千萬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