朧端坐在軟墊上，低頭看著置於案幾上的茶杯中盪漾起的一圈圈漣漪，輕聲講起了曾經的過往。

他有一個驚才絕艷的堂兄，是家族的下任繼承人，才華橫溢，天賦驚人，性子也是疏朗大氣，溫柔包容。

很多人都喜歡他，憧憬他，尊敬他，甚至崇拜他。

因為堂兄的光芒而匯聚到他身邊的人，數不勝數，仿佛繁星皓月都簇擁著璀璨的太陽。

然而這樣的堂兄卻倒在了家族的背叛之下。

為了堂而皇之的利益，家族與外人勾結，害死了毫無防備的堂兄。

「你知道吧？我們是怎么來到十城的？」白生朧問，他沒跟席恩說「先輩是怎么來到十城」，而是直接用「我們」，顯然是知道席恩並不像一般平民那樣被修改杜撰了記憶，活了一千年的人卻迷迷糊糊地以為自己才活了幾十年。

席恩不置可否，只是動了動唇：「漂洋過海。」

白生朧點頭：「當年出海時，我還小，卻依舊記得那一路的慘烈與殘酷。太艱難了，我至今印象深刻。」

他說：「現在已經很少有人知道了，或者他們記得卻完全不想承認當年我們之所以沒有全軍覆沒，沒有被海洋吞噬，最後還能有少半的人活著發現十城，這一切的一切，靠的是誰。」

席恩心中閃過一個稱呼「白家公子」。

那是於家村村長在筆記中三番五次提到的。

帶領逃難的眾人出海，在漫長航行中數次力挽狂瀾，救下船隊與眾人性命就連村長的兒子於印，也在一次風暴中被此人救過。而那一次救命之恩，也成為了於印對白家公子心生向往與崇敬的契機。

於印努力學習知識掌握能力，為的就是去白家公子身邊，為他分擔事宜，成為他趁手的工具。

當年的白家公子，放到現在的十城來稱呼，就該是白生家公子，也就是白生朧的堂兄。

席恩對這人好奇極了，可惜村長因為過分尊敬這人，在筆記中一直以公子相稱，沒有提到全名。這時正好從白生朧口中聽說。

「靠的是白生瀾祭。」白生朧在說出這個名字時，背脊似乎都無力地垮了下去，「他是我們所有人的恩人，可他救過的這些人，卻反過來聯合在一起，害死了他。」

「死？」席恩輕聲問，「是被流放去了聚窟城嗎？」

在沒有死亡的十城之中，那就是無限接近於死亡的城池了。

白生朧搖了搖頭，沒有說下去，反而嘆了口氣：「瀾祭堂兄的事發生後，我與小妹便離開了白生家，離開了白生城……」

他講他曾經迷茫險些行差踏錯，講他曾經險墜黑暗卻在千鈞一發之際被白生晴伸手拉起。

甚至將之前幻影秦狄說的，他們利用金巒鍾去做什么的事，都緩緩地坦白給席恩。

「很詫異我為何會對你說這些？」白生朧偏頭看他。

席恩點了點頭。

「因為回到家族，陰差陽錯之中對你和你的同伴們了解了不少。」白生朧笑了笑，「你們很厲害，幾乎所有的大貴族都在暗中關注著你們，包括白生家。」

席恩眨眨眼，心想他們果然吸引了十城高層大半的注意力，完全遂了瑤光與呂人書身後勢力的意。

明明神秘勢力有足夠的能力盪平芷浮宮，拔掉呂家，可他們偏偏不自己干，只在一旁推波助瀾，把功勞推給他們，也把萬人矚目的光環推給了他們。

之前和小伙伴們說的沒錯，他們的確是神秘勢力推出來的擋箭牌，光芒萬丈地迎接眾人的審視與關注，而神秘勢力則藏在陰影里做他們真正想做的事。

聽白生朧的話，神秘勢力的這個目的，顯然是已經達到了。

「十城像是一潭死水，你們卻仿佛砸入潭中的巨石。」白生朧繼續說著，目光隱含期待地看著席恩，「我想，如果是你們的話，可能會給十城帶來不一樣的變化？」

席恩：「……」白生朧的想法格外有些危險呀，身為一個貴族，居然已經有了點反抗軍的苗頭。

「我拭目以待。」白生朧說。

席恩只是微微一笑，將話題重新拉回了白生朧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