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的是昏暗的房間,繼而是臉邊的被褥和枕頭,這讓他有一時的恍惚,鬼神的世界難道也和人一樣嗎?
但很快他就發現了不對,他的脖子疼痛,雙足難以動彈,上面卻有兩條鎖鏈,延伸到了牆上。
他沒有死。
光是這個念頭,就已令他震驚。他分明記得,奚齊帶來了旨意,而自己上吊自盡……所以這里是哪里?自己又是被誰這么鎖著?
越想越是驚疑,卻在這時,門被推開了。
進來的人逆著光,直到走近了,才能看清他年少美貌的面相,那是奚齊。而在他身後,亦步亦趨,長相陰柔的則是優施……
申生的腦袋「嗡」了一聲,怔在當場。
奚齊看起來反而挺高興的:「你醒啦?」
他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申生:「你說,你打算怎么謝我?」
申生難以置信,吐出有氣無力的問話:「你做了什么?」
奚齊蹲了下來,湊近了他:「我悄悄救了你。」
申生道:「那父君……」
奚齊歪了歪腦袋:「當然不能讓他知道,對了,他還給你定了個謚號,『恭太子』,恭順的太子。」他「咯咯」地笑了起來。
「你才是太子。」申生皺眉,「太子奚齊,你怎么能違抗君命?」
奚齊錯愕:「你怪我?你明明沒下毒,倒想被冤死?」
申生再一次感到震驚:「你說什么?」
奚齊道:「酒肉里的毒,就是我下的啊。我娘要我這么做,好嫁禍給你。父君也是老糊塗了,也不找你對質就要殺你。」
申生喝道:「奚齊!他是父君!」
「你為了這個就願意去死?」奚齊的目光在他臉上滑動,好像覺得很不可思議。
申生沒有回答。
奚齊又歪了歪腦袋:「那那個重耳和夷吾呢?你關心嗎?」
申生猛地看向他:「他們怎么了?」
奚齊道:「他們一心一意地支持你,父君又那么多疑,你說呢?」
申生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他們……」眼淚毫無預兆地洶涌而出。
奚齊見狀,「嘖」了一聲:「你這人真奇怪,自己要死,還惦記別人活不活。」不過還是說了實話,「好啦好啦,他們沒死,都逃去別國了。」
申生又驚又喜,再三追問,才放下了心。
他的問候的信只要被送到狐突那,狐突看出端倪,必會想方設法給他的兩個外孫通風報信。終於,幸好,還是保住了他們兩個。
「真沒想到啊,你還會哭……」奚齊看著他濕漉漉的睫毛,感覺有趣似的,「聽說你在你娘死後就沒有哭過了,是嗎?」
他的好奇不斷:「人不都是怕死的嗎?為什么你偏不?」
申生不再說話。他的脖頸上尚有白綾勒出的青紫痕跡,方才說了好些話,更是感覺疼痛難受,不禁咳嗽了聲。
奚齊隨手取過優施手中的碗,伸出手指沾了點清水,抹在他的嘴唇間。
這動作卻是太過親密了,申生一下忘了躲開,驚愕道:「你做什么?」
奚齊一臉的理所當然:「喂你喝水啊,不然這么些天怎么把你好好地帶回絳城來?」
那一點清涼落在舌尖,申生只覺十分荒唐:「你又把我帶回了絳城?」
「是啊,」奚齊道,「我把你藏在民居里,放心,只有他和我知道。」說著一指他後面的優施。
優施被他一下子點出來,不禁手足無措,諾諾道:「太,太子……宮門馬上就要下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