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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菩提 蓮鶴夫人 1247 字 2021-04-02

黎淵波浪般烏黑的發相互糾纏,襯著他汗津津的白膩肌膚,倒像是數不清的如絲墨漬沾染在潤澤美玉上。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可現在這張床上卻躺了三個人,他又該怪誰呢?

怪自己吧,怪自己卑劣無恥,用欺騙的方式得到一夜與心上人親近的機會;怪自己生不逢時,還未來得及將一顆真心奉上,就讓它飄零枯萎在了風中,再也沒有第二次盛開的可能;怪自己卑微,怪自己低賤,怪自己是求不得的痴人,痛飲這一盞顛倒夢境中的情毒。

他一面流淚,一面化出鋒利的尖甲,顫抖著摸索在自己的心口間。此時天光早已混亂不堪,可怖如末日景象,無數金蛇霹靂一同在大地上狂舞,滔天巨浪在天幕上劈蓋,在一萬個沉雷炸裂的巨響中,白光迸射如星火,世界熊熊燃燒!

蘇雪禪抱住肚子,被灌入身體的熱度燙得渾身哆嗦,在迷幻絢爛的高|潮中完全迷失了神智,他喘息呻|吟著,按在心口的手指顫了又顫,可看見黎淵身上累累疊加的傷口,干涸恍惚的眼瞳……他終於還是鼓起勇氣,將指尖寸寸沒入胸膛,把一捧心頭血溢出如赤麗的熱泉。

「我愛你……」黎淵低語的聲音微不可聞。

蘇雪禪卻沒有在此時回應他,他滿臉汗淚,努力壓抑著口唇間痛苦的哀叫聲。

他卸下一身護體妖光,用劈金斷玉的銳甲撕開了自己的胸口,捧出一泓赤誠至熱的心血但是真疼啊,生生剜出血肉的感覺,真疼啊……

黎淵的混沌龍瞳中迷茫一片,他緊緊抱著蘇雪禪的身體,等到短暫的狂熱過去,被一時忽略的痛苦便又會如附骨之蛆般纏上來,他嗅著空氣里蒸騰而起的腥氣,心中忽然涌上一股奇異的干渴,他茫然道:「這是……哪里來的血氣?」

蘇雪禪滿臉的淚和汗都混在一起,整個人水淋淋的,像是從河中撈起來的,他的身前是血,手上是血,衣襟上亦是血,他艱澀地微笑道:「沒有極寒月魄了,用我的血也是一樣的……我沒有受傷,這是給你的葯。」

他打著寒顫,將沾染著鮮血的手指按在黎淵的薄唇上,「快喝吧……」

野獸的本能瞬間占據了上風,黎淵情不自禁地舔舐干凈他手指上的血,又伏在他的心口啜飲起那些汩汩涌出的溫熱液體。蘇雪禪面色慘白,濕漉漉的黑發黏在他的臉側,劇痛和過度失血令他渾身的妖力都在飛速流逝,然而,他卻在這時緩緩露出了一個輕淺的笑容。

從此刻起,你的身體里就有了我的血,我可以暫時忘記自己只是平凡普通的狐子,而你是遙不可攀的龍君,倘若我的血肉能為你痊愈一點心魂上的傷痕,就算我痴修了萬年的擦肩路,船頭渡,至此終於苦盡甘來,死而無憾。

蘇雪禪的身體逐漸冰冷,但他卻流著熱淚,對毫無知覺的黎淵膽怯道:「我……我也愛你……」

流雲蔽月,風聲乍起。

天地間風雨欲來。

黎淵自無邊的黑暗中醒來,只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古怪的夢。

他夢到曾經的愛侶在月光下穿過重重飄渺帳幔依偎到他身邊,在那個漫長而火熱的夜晚,他們交頸而卧,徹夜纏綿……而他枯槁衰敗的識海元神,竟也真的有了些許復蘇的跡象。

這是怎么回事?

他撐著手肘坐起,身上衣袍雖然被自己在失智時撕裂,但依然是干干凈凈的,滿床錦褥雖然凌亂,可也依舊沒有什么粘膩汗漬,看上去一切異樣狀況都無,似乎那真的只是一個虛無的夢。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若有所思地挑起眉頭。

檐上玉鐸輕輕作響,他褪下破碎衣衫,描金黑袍如流水覆上全身,沉聲道:「進來。」

辛融帶領兩列侍女悄無聲息地緩步進來,被龍君責罰的辛珂現在還在卧榻養傷,她們又如何敢在此時引起龍君的注意?唯有戰戰兢兢。

「昨晚可有人偷溜出下舍?」黎淵按著額頭低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