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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金戈 聞笛 1312 字 2021-04-07

老人們臉上都掛著憂色,神像傾塌對他們而言實在不是一個好兆頭。

年輕的孩子則四處張望,時不時喊著親人的名姓,他們雖然對事態尚且懵懂,但也本能地感到了焦躁,平日無憂無慮的臉上不再有笑意。

頭頂的天空漸漸變成幽藍色,星星爬上中天,星野一直蔓延到地平線的盡頭,將神州大地攏在星輝之中。

在廣袤的天穹下,祭壇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斑點。

祭壇中央,傾頹的石像慢慢沉入暮色,高貴的九天玄女無力地垂倒在地上,身姿再也沒有平日的凜然。反倒顯得分外消瘦,分外憔悴。

她的模樣仿佛昭示著羽山族的命數。九年的福祉,終於耗得一干二凈;九年的安穩,終於走到山窮水盡。

安啟明坐在祭壇上,仰著頭,不由自主地咬緊嘴唇。他的痛苦只有一小部分源於傷口,更多則源於心中的不甘。

他的族人身陷險境,他卻無能為力,唯有袖手旁觀。他一向是個隨遇而安的人,此情此景,仍不怨恨自己的無能,懊喪一股腦涌入喉嚨,令他的嗓子發燙,胸口發漲,眼眶也跟著隱隱作痛。

亂世催人老,他的少年時代在這一刻終於結束了。

他終於成為一個男人,一個會因自己的失敗而悔恨落淚的男人。

他保持著仰頭的姿勢,卻沒能止住眼眶中涌出的淚水,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淌落,灑在冰冷的岩石上。

叫阿寶的孩子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圍到他身邊,一雙小手搭上他的肩膀:「啟明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很疼啊?」

安啟明瞥了他一眼,答道:「是啊,疼得我都哭了。」

阿寶咧嘴一笑:「這么大年紀還會被疼哭,啟明哥你可真是沒出息。」

安啟明沒有像平日一般捏他的臉頰,撓他的腋窩,只是搖了搖頭,嘆道:「唉,啟明哥確實沒出息,往後你要好好跟著蘭姐姐學武藝,可別變得像我一樣。」

「我當然懂啦啦,」阿寶點點頭,很快又搖搖頭,「可是蘭姐姐太凶了,其實……其實我更喜歡沒出息的啟明哥啊。」

「傻小子,盡說傻話。」安啟明嘴上抱怨著,卻輕輕將小孩兒攬到身邊,用蒼白的手掌揉他的頭發。

他尾音里的哭腔被遠處瀑布的水聲蓋過。星輝灑進他的雙眸,在純凈的金色光芒中,他似乎看到了九年前被定國軍帶走的死者的魂靈。

但他知道,這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象罷了。

死者當中包括他的父母,他的師長,他的朋友……那些人就算有魂靈,恐怕也迷失他鄉,至今仍在皇城外的郊野上游盪。

他抹去面頰上的熱淚,最後一次道出心中的祈願

倘若神明還在注視著這片大地,能否讓悲劇的腳步暫緩片刻。

羽山族人真的已經失去太多了。

*

甘沂河的怒濤,仿佛車輪碾過大地的轟鳴。

水流是柔軟的,車輪是剛硬的,水流與車輪,本是兩件風牛馬不相及的物事。

唯獨在羽山,山崖猶如鬼斧神工,陡峭錯落,剛剛涌出的靈泉水順著山崖滾下,水流放聲疾馳,氣勢竟如車輪一般迅猛。

外來的旅者一定想不到,在崇山峻嶺之間,竟藏著這樣一條河。

正是這條河,將靈泉谷與外界生生隔開。河上的浪濤激盪,白霧彌漫,密集的水汽阻礙了視野,加上夜色愈發深重,使得河岸上的人全然看不清對面的風景。

九年前,這條河上曾有一座高高架起、不畏風浪的索橋,如今,橋早已不復存在,曾經被利斧砍斷的橋頭樁也漸漸風化,陳舊的木頭變作螞蟻的食糧,被啃蝕得所剩無幾。

若非岸邊向河面探出的碼頭,靈泉谷早已化作孤島。碼頭上的小舟,是僅存的渡河工具。

可此時此刻,就連唯一的出口也被洪水吞沒。

誰也不知道上游的暗壩究竟是如何坍塌的。突然爆發的洪水比過往任何時刻都猛烈,狂暴的大水卷著泥石,將河上的碼頭生生沖垮。

木料四處潰散,很快便被濁流卷的無影無蹤,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木樁還插在水中,隨著水勢飄搖。

拴在木樁上的船在浪里震盪,船板劇烈顛簸,仿佛下一刻就會翻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