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先前在主屋寢房的種種,葉鳳歌難過地抬起手背捂住了眼睛。
若是傅凜瞧見了這本冊子,只怕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她了吧。
她這七年里的陪伴不是作假,將傅凜當做親弟弟似地愛護關切也絕非虛與委蛇
可這本冊子的存在也是真的。
她肩負的隱秘使命也是真的。
雖她時常逼迫自己不去多想,但她內心深處始終清醒地知道,一旦她最初留在傅凜身邊的原因被攤開,這七年來她所做的一切都會被打上「別有用心」的印記。
如果有可能,她希望直到最後自己離開時,傅凜都不要知道這個真相。
希望能與他笑著告別。
希望有朝一日不經意重逢,還能如久別的故友至交,言笑晏晏閑敘別後種種。
希望在傅凜心里,這七年相伴的時光,始終是一生中一段溫暖、純粹、美好的回憶。
若能如此,那真是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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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好自己紛亂的心緒後,葉鳳歌將那本藍皮冊子抱在懷中出了北院,往師父妙逢時暫居的南院去。
敲門後,聽得里頭應允,葉鳳歌有些緊張地輕咳兩聲,這才推門而入。
妙逢時小憩了約莫半個時辰,解了舟車勞頓的乏累,這會兒正盤腿坐在外間的榻上,手肘支著小桌,神色懶散地托腮把玩著手中的梅子青小茶杯。
「啾啾,過來坐著說。」
「是,師父。」
葉鳳歌依言走過去,恭敬地呈上那本藍皮小冊子後,這才上榻與她對桌而坐。
妙逢時仍舊慵懶斜身,單手托腮,只將那藍皮冊子攤在小桌上,「你自己先喝茶,我看完再問你話。」
「是。」葉鳳歌垂下眼簾,偷偷舔了舔唇,喉頭泛著苦。
妙手一脈與大縉其他醫派最大的區別,是極其關注人在身體之外的不可見卻不能回避的病灶,也就是民間俗稱的「心病」。
在妙手一脈數百年的傳承中,十幾代醫門與葯門弟子協力,耗盡心血探尋「心病」對人的影響,不斷嘗試各種針對「心病」的化解之道。
可古往今來,所有醫家流派的醫理,無不建立在對大量病例的觀測、匯編、研判的基礎上,再經過反復的實踐論證,才會有各種對症的驗方。
奈何在大縉人普遍的認知里,所謂「心病」不過是人偶爾脾性失控,或直接就當那人瘋了,沒誰會真將此事當做「病症」來對待。
因此,妙手一脈所鑽研的這種醫理對多數人來說,幾乎與歪門邪道沒什么區別,自也不會樂意配合。
於是他們只能將探尋「心病」病例的過程做得極其隱秘,便分出了「葯門」弟子這一支。
葯門弟子以侍葯的名義站在離患者最近處,觀察並記錄患者的所有症狀,為「醫門」提供詳實的研判依據。
傅凜那身先天自帶的寒症在尋常醫者手上是頑疾,在「非疑難之症不治」的妙逢時手上,卻根本不算什么。
當年她之所以會接下傅凜這個並不算難治的病症,全因無意間得知傅凜幼年時那場險些被生母掐死的極端遭遇。
在第一次診脈時,她看到傅凜對所有人無差別的強烈防備甚至攻擊的意圖,就知這孩子對妙手一脈來說是非常珍貴的醫例范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