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部分(1 / 2)

川南隨筆 未知 5023 字 2021-04-14

秋葉匯攏的地方,翡翠的死亡的集萃:秋光照耀的市場和遠巷,孩子們為游戲而游戲,只有一雙從深掩的舊宅木門里游弋而至的目光,深諳那種叫機關的東西。

孩子之外,誰的世界奔波勞苦?福祉之外,誰的父親半腦偏癱?像新區那兩排屈指數著日子的老樹,拿遍體的傷痕與表象中輝煌的城池對立?

誰的母親即將或已經咽氣,被她的善良招魂而來的秋葉覆蓋?

誰把孩子馳騁的童謠,放在她手腕的鐲子旁邊?

我看到那座荒冢,戴土而出,它在盼望,它身上的枯葉,都能開出花來。

(我即將睡醒,別嚷嚷。替我准備一杯咖啡。)

對這個業已萬分悲涼的大地念念不忘的,仍是如聲聲嘆息的雨。阿魯耶達,若要作個比喻,「生老病死」中哪種方式像雨,尤其是秋雨?

(別撇嘴!老是重復一個行為,連上帝也感覺不到美的。不說?不說就算了,小東西,我溫婉地請你閉嘴。)

秋葉,被冷落和踐踏著的精靈,正和一張舊時的地圖在潮濕的腳印間,喋喋不休地爭論著旅程的終點和死亡啟程的地方。

多年以後,我才明白,時間的疤痕就是秋葉。

在城市,它們的皈依是一只骯臟的鐵皮垃圾桶,它們的詩意卻像血y一樣流向被大街切割的心臟。在鄉村,它們在烈火中祭奠,搖著青煙成為想象的雲朵,捻著紅塵追隨那條扎進生命深處的老根。

它們失去了獅子的飢餓,曾經丟掉一個夜晚的蟾蜍和反目成仇的機會。

我是那群活亂的孩子中的一個,「曾經」是r欲彼此依偎之前的原因,而「長大」在結局里有如被時間擊落的秋葉,或如被秋葉擊斃的時間,一同散落在靜態的畫布上。我坐在畫布前,看見另一個「我」已經急不可待地進入創作的愉悅。這已經在這個「我」的心上已守侯良久。

我拿起了顏料,一支冷色調的曲子,翩然地從畫筆的胡須上緩緩地飄來。

在色彩渲染的交界處,光,隱退為重生的叛逆。

在經脈隱退於線條的盡頭,思緒與忘懷一同化為寧靜……

(咖啡准備好了嗎?我就要蘇醒了,就要像咖啡豆一樣在人類的味覺、嗅覺、知覺和審美里活躍起來。好了?!咖啡沖好了?!那我怎么聞不到它的香味了呢?你在干什么?我確實沒有聞到咖啡的氣味啊!什么?哈哈,你才患有鼻竇炎!)

當自尊和虛榮被人混為一談時,人就沒有什么意思了。

以前,以為愛慕虛榮,如愛美一樣,是女人的天性和專利,但情況遠不如此,男人,不知是越來越煩躁的物質生活、越來越激烈的生存競爭的嚴重影響,還是原本就藏著的某種性能,使他們崇高陽剛,大度的心靈也懦弱和虛榮起來。

雖然,自尊和虛榮都是為了護住一個臉面的問題,但有一點該說明白,被人傷的是自尊,被自傷的是虛榮。比如:我曾經狠狠地批評過一個老是犯同樣一個錯誤的學生,他每每都要據「理」力爭,明知自己錯了也不承認,結果他到領導面前說我傷了他的自尊。

問題的關鍵是我沒有給他面子,沒有替他的虛榮找台階。

說到底,自尊和虛榮都是自殘,內傷,外在因素只不過是觸動了他們自創的傷痕而已。

虛榮是可憐的,自尊也並非時時都得維護,但它顯然非常脆弱,在維護不當的時候,就是慢性自殺了。我以為的自尊是對內心世界的深刻理解,對外在世界的自信,並且對這種自信帶來的一切能做到徹底的勝任,而虛榮只是在棺材上雕花、糞便上鍍金。

說謊是人本能的反應,作為天性,它同人的性欲望一樣極為自然。它不能成為矛的時候,便搖身成為盾,抵擋著別的謊言。在需要大於責任,虛擬大於真實,浮華大於深沉的年代,謊言已是一種文化,一種文明在所謂的文明人高雅富麗的補充,一種屬於外交卻又被公眾認同效仿的手段。

一個令人惴惴然的現象是:不會說謊的人,如今只能在精神病院才能找到。

第十四卷第四章(1)

沒有信譽,道德不一定就已經失落;沒有道德,往往需要講究信譽,因為道德是自己品行的問題,而信譽卻是一種利益共享的問題。

我的觀點是:對極端講求信譽的人,你得像防小人和魔鬼一樣悠著點,信譽的背後往往是利益的又一次大出血。

這里還有一個人格的問題,卻千萬莫將信譽和人格等同起來,人格的高尚與否並不取決於對信譽的遵守與否。信譽不能完全積聚人格的力量,它更需要道德、人品、學識和獨特的個性。沒有人格的道德與沒有道德的人格都是存在的,物質世界的人們便以信譽來作為媒介或潤滑劑。

(我開始做白日夢了,阿魯耶達,這是我即將睡醒的先兆,你耐心點,好不好?把咖啡放在床前的凳子上,你要喝就多沖一杯吧。

(我可不能告訴你我夢到什么了,白日夢是最自由無羈的狀態,我豈能把握?但我不能把握,又有誰能把握呢?)

中午,盛夏的中午像一只熱氣球,被一股巨大的熱浪助推著,緩慢飄忽在驕陽垂直的光線里。我坐著,在五樓七號艙里,任何閱讀和思考都無法被大腦抓住,恍惚中抓在手中的只是薄薄的熱空氣。遠處的山坡上,房舍從地層冒出的蒸汽中往下陷去,幾株桉樹如刑事罪犯一樣默然面對太陽的槍d和子彈。玉米地里,連綠色也炎熱難耐之時,一個人尋找寶藏一樣在其間佝腰勞作。我立即感到內心被深深地震撼,啊,人類的撫養者!

這時,你來了,從一個我無心打聽的很遠很偏僻的地方來了。過道上響起太陽踏在大路的聲音時,我就知道我的阿魯耶達來了,像白天年里從空中掉下來的一粒夜晚的星辰,像山泉的琴弦上滑下來的一段華彩!

那封信不用回復了,由於你的到來。酷熱已經不再玩弄感覺,我的熱量在你出現之時就已經到了你的身上。我看見了普天下最清潔的汗y和芬芳的眼神,它們使盛夏的中午立即被賦予了新的意義。

體香四溢,宛若玫瑰為陽光綻放,也為一座盛滿傍晚的幽涼的庭院,為這間只有書籍呈現愛情的陋室,為愛情所能觸目到的那塊山坡滑下的一聲呼喊……而抒情。

我還有另一樣工作要完成,阿魯耶達,你怎么不說話?啊,我知道,你也累了,那就自己到床上休息吧,我還有新的工作。

你很快就沉睡過去,聖嬰在聖母慈愛的撫慰和聖父脈脈的目光里安詳地睡去,那稍稍彎曲的體態,可愛的腦袋偏向枕上美不可言的手指旁,而指尖也如兩片尋著探著的唇,正要和你用夢一般的感覺來接觸和享受愛情的溫柔。

是一個神在那兒睡著了。一個神,我是安寧,還是去迎接,去接受那小獸般的挑逗?

阿魯耶達,你說呢?

在你如同新浴出夢的朝陽一樣的r體全然跳在我面前時,美再一次主宰了我的每根神經。

啊!神!

「阿魯耶達,在精神上,我一樣能觀照到你的r體,它依舊完美。我要你聽著,記住:你是我的!」

「我想也是這樣的。你的言語和誠實,都是同一?」

「如果上帝就在這里,那就是你。如果只有神存在,那神就是你,你比神恩賜於你的美更具有美的一切。如果上帝和神都不在了,只有我在這里,只有我虔誠地領會著你的美,我怎能對我靈魂中的人不真誠呢?」

「可是,每每在做a之後我都要問,你愛我嗎?之前,我幾乎想不到這個問題。」

「一個問題的提出本身就證明問題的起因和解決辦法可能都是令人滿意的。不僅僅是上帝始終在人類最高的性靈與精神上界注視著我,或者機靈的神總在我的背影里盯著我,即使,即使一棵極不起眼的小草替你問我,我也將作肯定,並且是堅定的回答:『我愛你!』」

「但愛情有時是苦的,它是不是代表著痛苦和苦難?」

「這應該去問上帝。他創造人類的時候,多么仁慈善良,創造人類本身就使他注定永恆、偉大、無人能及,但當他看到人類自由自在地在大地上繁衍生息時,他本來完美的天性卻像小孩子一樣頓生了妒意,於是,他稍稍變了一個花樣,賜給了人類生老病死的無奈和痛苦。可他畢竟是上帝,大美大德的永恆的上帝,為了平衡這無數苦難所給予人的厄運,他又饋贈了人類愛情!有了愛情,苦難就不算什么!」

第十四卷第四章(2)

「那是什么樣的愛呢?什么樣的愛能醫治百病、扶傷鎮痛,驅邪避災?」

「《創世紀》上說:『河兩岸是生命之樹,月月結果,樹葉可治萬邦之疾!』愛情其實就是生命之樹,永不枯萎於我們生命的長河兩岸,這樣,任何苦痛苦難都有救了。」

「有人說,愛情是一種感覺,一種體驗,甚至是一種高貴的游戲,我不相信,你認為呢?」

「這的確是一個極為棘手的問題。說感覺者,就像永遠無法承受不幸的沙雕般的金字塔,說體驗者,只不過是把愛情當著試管的嬰兒,說游戲者,其內心只有關於愛的夢幻般的『意象』,根本就沒有愛的形象,也容不下愛情,我的意思是,游戲人生者內心里的意象無法成為真誠的形象,這是一個博大的命題,親愛的,該死的,我要你思考,學會思考這樣的問題。愛情,可能是一番胡言亂語般的感動,當然與沖動沒有本質的關系,它產生於對時間的緬懷,對r體的向往,是一種無尚榮光的理想而不僅僅是需要。啊,愛情是——,愛情是……,愛情他媽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兒呢?」

「我絞盡腦汁也對此無所作為,也許它本身就沒有緣由,也沒有答案的。可還是有那么多的人在不停地問。」

「是的,當所有的人從不同的角度、審美方式,這樣那樣地問,都在沒有答案能使其學說或疑問滿意,並日日相處在一起時,愛情就產生了,它的答案也許就是疑問本身。」

「你說的那句……什么的,什么時間的?對時間的緬懷?」

「是的,對時間的緬懷,使愛情擁有了一個成立的機因,就像我們緬懷我們的詩歌,我們的比腦細胞還要活躍的故事,我們曾經的山里水澤,我們彼此將r體奉贈給對方的做a及其形式……我們怎能不緬懷呢?過去的和現在的,以及未至的所有生活,時間提供了這些並不依附於我們意識和意願的東西,當某一日我們悟透了,得到了,也就渾然與時間成為同等的含義,我們怎能不緬懷呢?緬懷,意味著我們重獲我們的孤獨,重建我們的清貧,重復前人的苦楚,從而重新使愛情不要辜負時間,你和我,只是兩個不同的時間,通過愛情而希望成為不朽!」

「那你,又怎樣解釋你的這些言語,包括你寫給我的,說真的,那些使我欲哭的感動了我的文字?」

「阿魯耶達,請不要用解釋這樣的詞匯,我所有的言語和文字都無法從字典上的含義中找到,也就是說它們已經脫離了其本來的意義而成為『我的』,『我的我』的,但它們是你的,在你感動了的時候,它們就是為你的美而存在的美,你的意會已經像上帝的微笑一樣給了它們無限的褒獎。」

「我珍愛它們!」

「我珍愛它們一樣珍愛你,因為,我也是你的。」

「我們能走得多遠,能到達何方?」

「愛情,是永恆的前方,它沒有終點。我們懂得了這一點,愛的路上,我們日日得到的都將是福祉。」

「可我們又獨立著……」

「對,我們彼此又獨立著。」

「我要睡了……」

「是因為太陽還醒著?」

「是的。」

「睡吧,夢在生命之河的彼岸,那棵菩提樹下等你!」

第十四卷第五章

我即將醒來,阿魯耶達,請別背對著我,此刻,我不願意把你後腦勺掉下的東西當成思想,這條該死的y影像一個活在約定俗成的人類契約之外的復仇天使,把我們初醒的r體恫嚇,使我倍覺仲夏的寒冷。

啊,我的咖啡。

我的舌尖觸及到了秋天光滑的皮膚……

酒都的秋色散漫著68c的沉醉

吸塵車的塑料牙齒咬斷了一條長街

梧桐謝頂的記憶,如空杯里的臉

擁有一塊白石的枯葉

咖啡館里,我在一只煙盒的肚皮上

用一根象牙的筷子寫詩

愛情,或者生命,在煙盒上跳舞

像聲符和形符彼此的審問

那邊,從來都不是實指的那邊

在游戲機上發動戰爭的年幼狂人

用膽怯的青春打仗

音像店里一只金屬的耳朵

聽見下水管道老鼠的低唱

一個殘疾的孩子,作為和聲的效果

使乞求高於一個女人的鞋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