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部分(1 / 2)

誰的愛情不上鎖 未知 4772 字 2021-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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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文革悲從中來。

徐海燕心里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輕松過,不藏心事的心臟是透明的,對她和丁文革的婚姻,她已經一眼見底,所以也就沒有什么顧忌了。首先,丁文革往40歲上數了,他的本性決定了,他只能往干體力活的方向發展,變不成她心目中的謙謙書生了;其次,不論丁文革怎么貶低徐海燕,挖苦她不會生活,諷刺她的紅杏出牆,以求他男人的自尊和平衡,但徐海燕已經是中學教師徐海燕了,不可能再變成高中畢業在車間干活的徐海燕,或者幼兒園的孫雪。

只是,丁文革和徐海燕都愛孩子,都不想放棄孩子,這是徐海燕心里惟一還沒底的一件事。

想起這件事,那顆透明的心臟又有了雜質,徐海燕扔下百感交集的丁文革,空著肚子,徜徉在初秋的晚風里,像被剔除了所有的記憶,心里只剩下琛琛。

但是,穿過一個燈火通明的夜市時,徐海燕再也不可能穩步前行。因為人挨人,人擠人,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沸沸揚揚,f4、鄭秀文、周傑倫統統在唱,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也分辨不清他們到底在唱什么,在說什么。

徐海燕艱難地穿行,還是差一點撞上音像店探出來的一塊招牌,橫在徐海燕眼前故意寫得歪歪扭扭的字是——「不到流行音樂廣場,你就不知道自己有多老!」徐海燕突然間覺得自己正在快速老去,沒有愛情澆灌的女人,是久旱的花朵,不等開放就在凋謝。從她身邊依次擠過的女孩子們,和她相仿的年紀,登著花哨的皮拖,被男友呵護地牽在手里。徐海燕感慨地盯著她們看了一會兒,感嘆自己未老先衰的命運。這時心無別騖的耳朵突然涌進了幾個神秘的音符,仔細分辨,正是周璇在唱:

「賣湯圓,賣湯圓,這里的湯圓圓又圓……」

天呢!徐海燕全身的細胞馬上扎煞起來了,這個聲音忽遠忽近忽強忽弱,但它像印度的魔笛,吸引著徐海燕在人群里左沖右撞。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大,現在周璇已經跳進徐海燕的耳鼓里在唱,果然,「老李記寧波湯圓」,一間不大的門頭上正掛著這個古香古色的門匾。

「阿彩!阿彩!」

徐海燕一進店門,就大聲吆喝著左右顧盼。她在找她的前生,她的「戰友」,和她一起被同一個男人愛過並愚弄過的女人。

這世界真是太小了,她一時不敢相信,寧波的舊夢突然間會飛來了青島。

「是海燕妹妹?」阿彩一挑門簾,從制作間出來,一身白色工作裝,伸著兩手,滿手糯米粉,一臉驚喜。她一邊招呼打工的膠南小姑娘給徐海燕煮湯圓,一邊快速折進里屋。再出來時,阿彩的工作帽摘下來了,一束馬尾披在腦後,通身干干凈凈,坐下來,目不轉睛地盯著徐海燕。

「你什么時候來的?」徐海燕問。

「王淼失蹤後。」阿彩的聲音低的幾乎聽不清。

「什么?」

「他可能……他可能死了……」

徐海燕的心「咕咚」一聲變成黑色,王淼死了,怎么可能?5個月前,還好端端地在余姚,風光無限地當他的「太陽神」,可是……

「你別嚇我啊!阿彩,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徐海燕急得抓住阿彩的肩膀使勁晃,眼角閃出了點點淚光。阿彩的眼淚汩汩地涌出來,像兩股清泉,她哽咽著告訴徐海燕:

「是郁鳳啊,阿淼的妻子,是郁鳳害他的。你走後,她就生下個女孩,可是她還是找不到王淼的蹤影。她滿世界打電話找他,終於讓她娘家人知道了這件事,他們幾個人曾到我店里嚇唬過我,好凶,還砸我的店。可我的確不知道他在哪里啊。後來,有人在義烏看見過王淼,和一個批發小商品的女老板在一起。再後來王淼就被人打得不省人事,在醫院搶救。後來,後來……就再沒有王淼的消息……我在余姚呆不下去了,那里的一草一木到處都是阿淼的影子,我不能沒有他啊,哪怕他是別人的丈夫,我只要自己一個人想念他就知足了。可是,現在他失蹤了,他不給我留一點想頭,我只好來青島,來他出生、成長的地方,如果他還活著,找他的人;如果他死了,找他飄回來的魂……」

阿彩趴在桌上放聲痛哭,這個讓她愛讓她恨的男人,終於被她失去了,來青島的幾個月時間,徐海燕是她見到的第一個熟人。

徐海燕也淚如雨下,那是她的初戀,那個愛在麥島海邊沖她高喊「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的大男孩,不管是否真的風流千古了,都把徐海燕對愛情的所有向往一並帶走了。現在徐海燕真的成了透明的了,不是清純,而是空d,失去了牽掛的日子是蒼白的,她已經徹底失去了她的過去。

「阿彩,你為什么,為什么還要想找到他,他是別人的丈夫啊!這么做是不道德的。」徐海燕恢復了理智,冷靜了許多,阿彩反而更激動,她顧不得擦眼睛,望著徐海燕說:

「可是,我就是要想他,這是愛情啊!道德是約束不了愛情的。難道我自己獨自想一個男人我害了誰嗎?我又沒去試圖冒犯他,我犯了法了嗎?」阿彩說著說著變了臉色,沖徐海燕冷淡地說:「別不是你也想他想瘋了,吃我的醋!」

哼!真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徐海燕認為,王淼之所以敢這樣,都是這些女人把他寵壞了。但令她吃驚的是,王淼的開玩笑又似一本正經的影子,一下子又在她心里清晰起來。徐海燕突然間發現,她急著和丁文革離婚,是否也有為王淼騰出空間的理由在里面,這一發現著實嚇了她一跳。

煮好的湯圓端上來了,阿彩的影子再不透明。

臨走,徐海燕還是把她家的電話號碼留下了,並囑咐阿彩,有事需要幫忙就找她。阿彩在青島舉目無親,徐海燕從內心深處同情這個痴情的女孩子,她和這個女孩仍舊又吸引又排斥,她們愛過同一個男人,這種關系在《圍城》里叫「同情」。

周璇還在音箱里唱著,今天的湯圓已不是昨天的湯圓。

第十八章我愛你

張桂雲現在神清氣爽,她每天干的事全部是料理她丈夫。盡管徐治國從吃飯、喝水、吃葯、打針到大小便都需要她的幫助,盡管攙扶背負徐治國龐大的身軀常讓她感到腰椎間盤隱隱地痛,但這些r體的不適,絲毫不影響她心情的愉悅。

這么多年了,她從大國媳婦,變成海霞她媽,再變成琛琛他姥姥,她還從來沒有這么長時間地和她丈夫呆在一起。現在的心情完全是在度蜜月,像千年的狐狸成了精,百年的媳婦熬成婆,苦盡甘來。她不管干什么嘴里都哼著歌,樓下的小花園里每天有她攙扶著徐治國散步的身影,甚至在下雨天,她都要挽著徐治國的胳膊,打著紅色的傘,像冬青灌木叢里開出一朵巨大的睡蓮,幸福地浮在雨水里。

這一美妙畫面被一個業余攝影家十分及時地捕捉進鏡頭,被標以《晚晴》,參加了一個規模不小的影展並獲了二等獎。這件事讓張桂雲心花怒放,一遍一遍地把照片拿給「鐵姑娘班」的老姐妹看,又像當年貼先進證書一樣,把照片放大了,端端正正鑲進像框,掛到客廳里,逢人必看。

但是,徐治國卻不能再繼續叱吒風雲了。他的大腦一旦恢復正常,每日少了那么多要簽的字,不見了那么多等待見他的人,沒了那么多必須出席的會議,這讓他非常接受不了。而且隨著他病休時間的延長,來看望的人逐漸減少,這些都讓他產生深深的失落,只好朝張桂雲發泄心中的不快。但奇怪的是,不管他怎么說不好聽的話,不吃葯,嫌菜做得沒味道,嫌他的布鞋不合腳,百般使性子,張桂雲像換了一個人,對他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像個尚未翻身做主的日本女人。徐治國一拳打進棉花堆里,百般疑惑。

其實答案仍舊在曲莉莉身上,因為海霞今天進門,不僅手里抱著個碩大的國際特快專遞信封,還通報了一個十分確切的信息。曲莉莉現在成了一個叫路易的法國人的情婦。徐海霞在貴都大酒店親眼看見她挽著那個大肚子老頭的胳膊,走進酒吧里喝「富門弟子」干白葡萄酒,連酒的牌子她都看清了,是意大利薩拉莫世家的,正是她最愛喝的。

張桂雲因此又得到一個佐證,這些專門勾引別人男人的sx,只可以同富貴,堅決不肯共患難,等徐治國徹底康復了,可以接受一定刺激了,她一定要把這件事講給他聽。

但海霞顯然對這件事不像張桂雲那么感興趣,她關心的是手里的大信封,童大夫的兒子韋悟今天寄來了特快專遞,他已從澳大利亞給海霞聯系了一所學院,錄取通知書寄來了,海霞可以自費讀研究生,趕在2月份開學。

張桂雲一聽,接過那幾張英文信紙看了又看,雖然她一個字看不懂,但激動得血壓一個勁地攀升,又有點頭暈目眩。這幾個月里,她為海霞介紹了至少6個對象,半打,但高不成低不就,硬沒有一個對上眼的。現在她閨女終於有了出路,可以有一片新的天空,她怎能不激動。她趕緊催海霞,快去謝謝人家童大夫呀,童大夫真是治病救人的活菩薩。因為她發現,性情暴躁的海霞一提到童大夫或者到了她那里,就恢復了知書達禮的品性,這才是她真正的面目。真是一物降一物,那個童大夫比她當媽的都強。

徐海霞興沖沖趕去醫院,婦產科的醫生卻告訴她,童大夫病了,一個星期沒來上班了。徐海霞又馬上去買水果,按醫生給的地址,趕到海大教工宿舍。現在探病比道謝重要,就是沒有讀研究生這回事她也要來看看,童大夫這些年待她像親生女兒一樣,是她傾訴的港灣。

門鈴響了好久,童大夫很虛弱的來開門,門里的老人眼皮浮腫,灰發散亂。徐海霞扶她在沙發上坐下,立刻發現,家里更亂,她無意間用手指摁了一下玻璃茶幾,竟發現在厚厚的灰塵里按出個指印,這才露出淡藍色玻璃的真面目。海霞馬上站起來去廚房洗了抹布擦干凈了,又自己點火燒水,這才坐下來。

童大夫滿懷歉意地望著她說,自從韋悟走了,家就不像家了,你看連開水也沒有。「韋悟對象呢?袁建敏也去了嗎?誰來照顧你呢?」海霞環顧四周,博古架上擺著的企鵝標本和地球儀同樣蒙滿灰塵,至少幾個月沒打掃了。

唉!童大夫深深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但終於還是鼓起勇氣,抓住海霞的手告訴她:

「袁建敏正在和韋悟鬧離婚呢,非但不去澳洲陪韋悟讀書,還說如果去了,她自己新成立的公司如何打理,不是耽誤賺錢嗎?現在國內形勢這么好,傻瓜才出國呢。袁建華也跟著她干,她早就勸韋悟也下海和她一起干公司了,可韋悟不聽,他怎么能放棄他的研究,正是出成果的時候啊!」

童大夫說著,老淚橫流,居然讓海霞手足無措,這么堅強樂觀的童大夫,突然間顯出的無助,讓她措手不及。但,有一點她相信了,那就是袁建敏的確正在辦離婚,那天海燕在離婚登記處看見的那個風姿綽約的女人正是袁建敏。

她去廚房把燒好的水沖上兩杯綠茶端過來。又把韋悟的來信拿出來給童大夫看,童大夫前後看了看說:

「其實,這個學校最初是給袁建敏聯系的,也在布里斯班,但袁建敏根本不能舍棄她的公司。唉,韋悟是個書呆子,以為所有的人都像他那樣愛讀書。」

童大夫再次哽咽了,抓緊徐海霞的手期待地望著她說:「海霞,那么你就快去吧,去那里,都是熟人,和韋悟互相照顧,我也就放心了。唉!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們跟袁家兄妹本來就不是一路人,答應我,去啊!」

徐海霞手里剝了皮的肥城蜜桃正往下滴著蜜汁,流滿她的指縫。她把桃子遞給童大夫,像遞過去一個甜蜜的保證。

徐海燕離婚離得很不順,正如她所料,丁徐兩家為爭琛琛的監護權已經兩上法庭了。所以她姐姐徐海霞在2月1日,也就是臘月二十啟程去布里斯班以前,先去了李楠的律師事務所,將海燕的奪子官司安排妥當,又冒著小雪趕去童大夫那里取了一個大包,那里面全是海帶絲和霉干菜,都是韋悟愛吃的東西。童大夫千叮嚀萬囑咐,春節一定要給韋悟包三鮮餡的餃子,還要包一些湯圓,他們韋家南北結合,過年兩套過法。徐海霞一一答應了,心里熱乎乎地被童大夫送出門。

海燕送她姐姐去的流亭機場,又再三囑咐去了以後一定及時聯系,特別是老太太的周年墳,她不能回來了,就讓老太太在天之靈保佑她最愛的孫女一路順風吧。

姐妹倆含淚告別,海燕仰頭看著大韓航空的飛機騰空而起,她姐姐一身輕松去迎接她的明天去了,那么她呢?冷淚凝在臉上久久不往下落,凜冽的北風依稀又將她帶回5年前那個雪夜,王淼的影子化成冷風包圍著她,徐海燕不寒而栗。

徐海燕心里千里冰封,萬里雪飄,不想做任何事。

但有一件事,她必須刻不容緩地去做。那是李楠指導她的,只要讓琛琛自願選擇徐海燕當自己的監護人,那么徐海燕和丁文革的奪子官司就不戰而勝。

徐海燕踟躇不前,她想起當年張桂雲讓她選擇隨父還是隨母生活的情景。這種時刻對孩子而言是世界末日,他怎么有能力為自己的將來作一個正確的選擇?但開庭迫在眉睫,逃避已不可能。

好歹過完了春節,讓全家人在表面上保持一份看似完整的快樂。新學期快開學了,徐海燕不得不實施她的計劃了,她打電話給丁文革,丁文革冷漠的口氣讓她覺得手里像握著一塊冰,「好。」丁文革說完這個字後徐海燕感到電話機被凍住了。

終於到了生死了斷的時刻,在徐家,當著丁文革的面,徐海燕鄭重地問她兒子:

「琛琛,如果爸爸媽媽要分開生活,你喜歡跟誰?」

「……」琛琛瞪著小眼,似懂非懂地看著她。

「說呀!琛琛跟媽媽,這樣琛琛一直就會跟著媽媽長大的。」徐海燕殷切地鼓勵他。

「……」琛琛緊抿著小嘴,看看丁文革,又看看徐海燕。徐海燕急了,搖著她兒子的胳膊,央求他:

「說啊!你倒是說啊!琛琛跟媽媽……」

「……」

「說!琛琛跟媽媽!」徐海燕急了。

「不!」琛琛敵視地望著徐海燕,丁文革心里一熱,眼里閃著希望的光芒,一把摟過孩子,眼里含著淚,緊緊地摟著他兒子說:

「琛琛,爸爸的好孩子,我就知道琛琛是愛爸爸的,琛琛想爸爸,琛琛要跟爸爸一起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