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0(2 / 2)

君不語 眉如黛 5656 字 2021-04-22

常洪嘉不由看了魏晴嵐一眼。那人捆在樹上,一番爭斗後長發散了一肩,雖也在聽這邊的問答,眼睛四處顧盼,心神不知飛到了何處。他這才低聲問:「大師,禁語多年,真會靈驗嗎?」

見和尚不答,常洪嘉苦笑著又加了一句:「我在山下呆了數年,也曾翻過不少古籍,曾聽聞禁語數千年,年限一滿,將心願說出……可使大願得償。」

和尚靜靜站著,許久才緩緩笑說:「我輩自是活不到數千年,真偽也無從得見。話雖如此,數千年苦禪,定然能學會不少神通,償願想必不難。」

「若是活死人、r白骨,改輪回命數、救魂飛魄散之人呢?」

和尚聽了這話,沈吟道:「或許是假的,憑空捏造一個慰藉,讓人多活幾年。」

常洪嘉一時面無血色,半晌復看了一眼魏晴嵐。「就是說,是假的?」

和尚溫聲笑道:「或許是真的。」

常洪嘉低頭想了一陣,才苦笑道:「也對,大師方才說過,願力。」

那和尚豎著右掌,慢慢念了聲佛號。

等和尚走遠了,常洪嘉一個人回到辛夷樹下,把已經晾得半干的外袍取下,抖了兩抖,靜靜穿過身上。原本垂著眼睛的魏晴嵐見他過來,眼睛睜開一條縫,眯著眼睛抱怨:「那和尚煩人得緊吧?」

常洪嘉正低頭整理衣袍,聞言嘲道:「那谷主倒是回去啊?鶴返谷中,一年四季耳g清凈。」

魏晴嵐不明不白地碰了個軟釘子,愕然良久,才用腹語憤憤道:「你和他一樣,都莫名其妙,我不同你說話。」兩人默然以對了一陣,那妖怪突然反應過來,遲疑地問:「你這人,先前明明對我恭恭敬敬的,怎麽越來越凶?」

常洪嘉被他點醒,訥訥半晌,才漲紅了臉說:「等谷主醒了,自會賠罪。」說著,看了那人一眼,雖是容貌酷似,但谷主恍如謫仙,這人連做人也做得懵懂。心念一轉,便覺得稍有不敬重也情有可原。

魏晴嵐哼了一聲,以為他悔改了:「你剛才說的什麽恩人,也跟我說說看。」

常洪嘉怔了怔,目光這才柔和起來,手無意識地扶著樹,低聲說:「他很好。」

那妖怪忽然閉口不語。

常洪嘉又說了一遍:「他很好。他是天底下最至情至x之人。」

魏晴嵐似乎在洗耳恭聽,眼神卻是冰冷的。常洪嘉仍在出神:「他一直禁語,我原以為是為了修道,現在想想,也許是為了再見故友一面。」

「你是在可憐他?」

常洪嘉驟聽到這句,面色一凜,慌忙否認:「萬萬不敢。」

魏晴嵐混不在意地笑了一下,將目光移開,仿佛沒有什麽值得他定定看上許久:「既然如此,為修道也罷,為故友也罷,與你何干呢?」

常洪嘉被他戳到痛處,木然站著,半天才輕聲爭辯:「他與我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魏晴嵐仰著頭,看著被竹葉遮去大半的碧青天幕:「他恐怕不在乎你報不報恩,甚至不記得何時救了你,是你自尋煩惱。」

常洪嘉面色慘白,獨自站了一會,嘴里反反復復只是一句:「谷主與我有救命之恩。」

魏晴嵐雙眼一閉,再不願搭理他。就這樣囫圇睡了一覺,睡醒之後,天色已暗,常洪嘉還站在原地,扶著樹,衣衫單薄。

那妖怪看了他幾眼,又去看頭頂明月。常洪嘉似乎也在觀月,一聽見衣衫摩挲的聲音,就匆匆回過身,行了一禮:「谷主。」

魏晴嵐歪著頭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你不用吃飯,也不用睡覺,當真古怪。」

常洪嘉正要含笑作答,魏晴嵐已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重新合攏了雙眼:「你也歇歇。」

常洪嘉明知那人看不見,還是點點頭,選了一g橫在半空的斷竹坐下。頭頂月華滿天,照得竹林空幽,草覆銀霜。不遠處,魏晴嵐安安靜靜地閉著眼,每一g發絲上都泛著光澤,清雋出塵之處像極了谷主,仿佛三千年只是一彈指,狂傲不遜都被滔滔逝水篩盡,多看幾眼,便舍不得睡下。

「洪嘉大概能陪谷主三日。」

他沒頭沒尾地挑起話頭,卻許久沒有下文。

幻境中縱飽餐一頓,豪飲一通,都作不得真。不吃不睡,只能熬過三日。

魏晴嵐垂著眼瞼,也不知聽進去沒有。

常洪嘉等了又等,直到一夜將盡了,才低聲續道:「明天再逗留一日,也該夠了。過完這十二個時辰,谷主就隨洪嘉回去吧。」

第九章

那妖怪睜開眼睛,視線從他身上掠過,興致缺缺地晃晃腦袋,松了松雙肩後頸的筋骨:「我在這里有吃有喝,逍遙自在,就算要去別的地方,也得是我大勝一場、打得他鼻青臉腫的時候。」

常洪嘉拘束地坐著,一顆心沈在谷底,連笑容也顯得黯淡:「一動不能動,還說什麽逍遙自在。」

魏晴嵐大怒起來:「我說是就是。我餓了,自有人把飯送到嘴邊,想吃粥吃面,自有人去做,無論如何破口大罵,第二天又會來陪我說話解悶,就算被縛方寸之間,也能稱心如意,難道不算是逍遙自在?」

他憤然說完,又加上一句:「你說的三千年後,桃源勝地,可有一個能陪我說話解悶的人?」

常洪嘉聽得瞠目結舌,嚅囁良久,才顫聲笑道:「生在塵世,自然比不過活在夢中。只是一真一假……」他說到此處,忽然頓了一頓,這幻境中所見的一景一物,故人音容,曾經統統是真的。

曾經是真,須臾成幻,得而復失,才入夢中尋夢。

常洪嘉半晌才收斂心神:「與其要假的,何不把真的找回來?」

魏晴嵐疑惑地望著他,一臉茫然。常洪嘉只得一一明說:「谷主已修了數千年的閉口禪,此時放棄,豈不是功虧一簣?不若離開此處,待禁語的年限一滿,再將這些年所求的經口說出,到那時,大師活生生的……」

他說到此處,突然口訥起來:「再敘舊……也……」常洪嘉張著嘴,「也」了許久,終究化成艱難一笑。魏晴嵐薄唇緊抿,眉宇間擰成一個川字,並未應允,也不曾否決。

常洪嘉垂著雙手,靜靜等他答復,久候不得,便不由不暗自思忖,修了數千年,仿佛乘雲直上,明月僅隔數尺,伸手一攬便可入懷,何以忽然怯了?

想到這里,心中不免生出些忐忑不安,正待再勸,那妖怪已皺著眉,用腹語悶聲道:「我不信你。」

「我一句話,也不信你。」

常洪嘉仿佛被人用重拳猛擊了一下x口,一時間呼吸艱難,雙耳轟鳴,明知道他與故人相去甚遠,又覺得這話,真是由故人親口說出。明明雙眼酸澀,臉上卻不由自主泛起笑容:「洪嘉當真是……一心為谷主著想。」

那妖怪細細看了一陣,不但未妥協,眼中慢慢浮起敵意,一字一字道:「這里才是真的。」

常洪嘉一鞠至地,顫聲笑說:「請谷主信我一回。」

那妖怪臉上多有不耐:「是你不信我,不信便走,我看著煩心。」 他頓了頓,才低聲道:「信就留著,了不起我把齋飯也分你一份,讓你在樹下睡,入夜後多的是虎豹豺狼,有我在,就用不著怕。」

他忽然笑了一下:「你信不信我?」

常洪嘉臉上沒有半點血色,木然聽著,眼睛越發酸脹。不知想到什麽,竟是快步走到幾g斷竹前,勉力拾起一g輕的,去頭斷尾,用力折去枝葉,只留下光禿禿的一節。

魏晴嵐吃了一驚,用腹語問:「你做什麽?」說話間,常洪嘉已把那節斷竹舉了起來,苦笑道:「谷主請看,若這是真的,洪嘉便活不成,若是假的,便死不了!」

魏晴嵐眉頭緊鎖,見他語無倫次,正要出聲嘲諷幾句,突然看見常洪嘉雙手都握在竹身上,將尖銳的斷口轉向腹部,猛地捅了進去。

那妖怪嚇得瞪大了眼睛,驟然掙扎了起來,喉嚨中呵呵有聲,真以為他要死了。再細看時,卻發現常洪嘉手持斷竹,搖搖晃晃的卻沒有倒,掙扎半晌,又自己握緊竹節,慢慢從體內拔了出來。創口雖是血如泉涌,片刻後,就漸漸止了血。

兩人之中,仍是常洪嘉先定下神。他仿佛了卻了心頭一樁大事,隨意擦去額上冷汗,輕輕笑說:「谷主,你看,此處真是幻境。」

魏晴嵐這才吐出一口涼氣,驚疑不定地看著他,一出聲,說的卻是:「你用的是什麽妖術?」

常洪嘉如遭雷殛一般,眼睛呆呆看著那人,一絲疲憊之色藏也藏不住。不多時,那和尚拎著食盒來了,見他二人遙遙對峙,各懷心思,只是笑了笑,立在樹下,神態悠然地和魏晴嵐論起佛法來。常洪嘉往後退了四五步,無一人朝這邊望來,當年一景一物歷歷重現,圓融一體,都似真的,只有他硬闖進來,像是魚入沙。

他一路滿無目的地往前直走,從竹枝掩映的無路處硬穿過去,寂寂竹林中,只聽見他一個人疲乏欲死,氣喘噓噓,撥開竹葉的聲音。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日頭微微西斜,常洪嘉突然停住腳步。這片竹林竟被他走到末路,翠綠竹林如同被大斧硬生生削去,呈一字斷開,再往前數步,探頭看去,下方是無底淵,頭頂萬丈天幕至此而終,仿佛站在了天地盡頭。

常洪嘉呆立良久,才猛然醒悟,這里便是魏晴嵐幻境未編造到的地方。

若是能帶他,到此處看一眼……

一念轉過,便只想早一步回到那株辛夷樹下,將魏晴嵐哄騙到此地。

孰料未走出兩三步,腰間突然一緊,人仿佛被繩索拖拽,頭重腳輕地往後倒退了兩步,沒等回過神來,就被一股氣勁直直地拖向地底。

原本堅實的地面,被繩索拽行的時候,竟如同虛設,頃刻間土已沒過腰腹。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常洪嘉陡然醒悟,這分明是沙池外的人沒到三日便拽動了繩索。

好一個撲朔顛倒的幻境!連天地之經緯都與外界相背,沙池上的平地,在幻境中倒成了或登天或隧地的歧路,若不是有人以繩相拽,凡人斷然出去不得,這樣一想,不由心驚膽寒。

然而轉念的功夫,常洪嘉便憶起魏晴嵐,只差一步就能帶他出去,無論如何不願就此作罷,血氣上涌間,竟是m索著去解腰間繩索,一時解不開,用力一扯,硬生生將繩索撕作兩截,被人拖拽的去勢這才止了。

常洪嘉手腳並用,從土里掙出來,用力拍去土灰。想了想,又在附近的竹身上刻下一道半寸深的刻痕,每走幾步,便再刻下一道,等望見那株辛夷時,紅日只余一線。

魏晴嵐低著頭,不知道在煩惱什麽,聽見他腳步聲才抬起頭來,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和尚負手站著,見他來了,笑著道了一聲施主。常洪嘉胡亂回了一禮,大步走到樹下,想沖魏晴嵐說些什麽,話到嘴巴卻噤了聲,轉去求那和尚:「大師,我想帶他四處走一圈,他被捆得久了,只怕傷及筋骨。」

第十章

那和尚靜靜地看著他,淡笑道:「他皮chur厚,並不會……」他說到這里,見常洪嘉臉色淡如金紙,眼睛里盡是乞求之色,便輕輕轉了口風:「如此也好。」

說著,僧袍一卷,把佛珠收回身上,一千零八十顆檀木佛珠從漿洗得灰白的僧領垂到下擺,最後又在手肘間繞了兩圈。魏晴嵐單膝落地,人還有些莫名其妙,一邊伸著懶腰一邊站直了,還沒回過神,常洪嘉已伸手拉住他,朝和尚匆匆又行了一禮,往前就走。

魏晴嵐正要掙脫,忽然看見常洪嘉趔趄了一下,若非他拽著自己,恐怕真要摔倒了。稍一權衡,便這樣任他拉著。常洪嘉雖極力加快腳程,仍比魏晴嵐慢了不少。

那妖怪步履輕快,總是幾步跨出,發現常洪嘉落到後面,又停起來捋發整衫負手觀花,就這樣反反復復。等常洪嘉冷靜下來,發現還牽著那人的手,一時間面紅耳赤,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

魏晴嵐卻是無動於衷,只是偶然會問:「究竟要去哪里?」

常洪嘉想到即將做成的事,嘴角不由翹了一下,輕聲應著:「去了就知。」走時留下的印記都在原處。常洪嘉慢慢辨識的時候,那妖怪就揚眉看著,等到天色昏沈的時候,標記越來越密,常洪嘉竟是掩不住的喜上眉梢,原本已疲憊不堪的腳步又快了兩三分。

眼看將望見幻境的盡頭,突然聽見那妖怪說:「再往前不遠處,就是那和尚的破草廬了。」

常洪嘉仍笑笑的,只顧著走,並未聽清他在說些什麽。

魏晴嵐側過臉來瞥了他一眼:「那人窮得叮當響,我帶你去看。」說著,腳下飛快,竟是反拖起常洪嘉,邁力地在前面引路。常洪嘉還在找最後的那個標記,被拖出幾步後,突然看見不遠處的竹身清清楚楚地留有一道半寸深的刻痕,一時驚呼起來:「到了。」

魏晴嵐恰好也在此時出聲:「到了。」等常洪嘉往前看去的時候,才發現眼前並沒有什麽斷崖,竹林漸漸稀疏,最遠處只剩下寥寥幾株翠竹。越過那道刻痕,天幕依然綿延萬里,在視線盡處與青山相接。

魏晴嵐用手往前一指:「你看,順著這條破石頭路,走幾步就是了。」他拖著常洪嘉,大步往前邁去,腳下果真出現了石子路,將薄薄一層鞋底咯得生疼。

「和尚那間破屋,連片瓦都沒有,只鋪了茅草,劈好的柴就堆在門口……」隨著他的話,一座草廬也漸漸變得清晰,茅草屋頂,竹籬下壘著一捆捆扎好的木柴,劈好的柴塊散亂堆在一旁。木門半掩著,許是主人吃素的緣故,並沒有養家禽。

「這麽寒酸的地方,若是平時,我連看都不願看……」他正要推門而入,突然發現常洪嘉的手冷得出奇,還微微發著抖,只有被他拖著的時候,那人才會踉蹌走上幾步,不由回頭多看了一眼。

常洪嘉面色慘白,木然立著,被他瞪了良久,方勉強笑了一笑:「我先前,在竹身上做了標記,再往前便是天地盡頭,才想著帶谷主來……」

魏晴嵐滿臉不屑:「哼,這天地哪有什麽盡頭。」

「原本有的,只怪洪嘉愚鈍,忘了幻境因谷主而生……」他也是剛剛才參透。這幻境因魏晴嵐而來,因魏晴嵐而y晴雲雨,獨自一人時,就算能找到盡頭,可只要拉上那妖怪,兩人一面走,妖怪一面想著曾經種種,幻境一一重現。走到何處,何處就有新幻象幻化而生,這便是沒有盡頭的夢了。

只怪他愚鈍,自以為耿耿忠心,能勝得過……谷主一場夢。

魏晴嵐用腹語憤憤道:「又是幻境!」他松開常洪嘉,大步跨過門檻,看見米缸,把木蓋板掀開,瞪著里面的半缸糙米,片刻後轉去抖榻上那床靛藍棉布縫制的被套,直到把屋子翻了一遍,才一屁股坐在被他踢倒的木凳凳腿上,氣喘吁吁地用腹語罵了句:「你自己去看!米里還摻著谷殼,被面上有針腳,幻境……哪里會這麽真。」

常洪嘉不知何時,有些昏昏沈沈起來。窗外天已黑了大半,他m索著走到桌前,找到沒被怒火波及的火石和燈台,把燈芯挑高了一些,然後點著了火,由於沒有風,燭焰伸得筆直。

魏晴嵐被昏黃的火光一照,和普天下道行不深的山妖狐怪一樣,嚇得挪開了半步。等常洪嘉轉過臉時,又強作鎮定地負著手。常洪嘉頓了頓,輕笑說:「正因是幻境,谷主才會在此時知道大師的住處。」

「原本谷主與大師斗法,被捆在樹上數月,直到強行雷解,被大師帶回草廬,才知道大師住在何處,」他雖然在笑,臉上卻極難看,與其說是在勸魏晴嵐,不如說是勸解自己:「若是真的,何以沒受雷解便知道了,何苦自己把自己蒙在鼓里?」

魏晴嵐y沈著臉色,忽然用腹語嚷嚷起來:「我們相識,是因為我遇上天雷受了傷,和尚救我回去!後來他見我不肯學他一樣剔個禿瓢,這才把我捆起來!他住在何處,我自然知道!」

常洪嘉心知肚明,這草廬分明是剛剛才幻化出來。眼看著重重謊話堆疊,只因這人深信不疑。他深信不疑,在幻境中,謊話便統統得以成真。

這樣一想,不禁輕輕笑了:「果然還是不行。」

魏晴嵐抱著胳膊憤然坐著,隔一陣便看他一眼,幾眼過後,忽然猶豫著問:「你究竟怎麽了?」

常洪嘉靜靜站著,半晌才說:「洪嘉曾說過,只能陪谷主三日。」

魏晴嵐滿臉不悅:「你要走?」

常洪嘉搖了搖頭,面色灰敗,竟是又笑了一下:「正因為走不了了,才要向谷主作別。」先前百般自負,莽撞解了繩索,事到如今,悔又如何,不悔又如何。

魏晴嵐一時啞然,視線中,那人雖然在笑,卻眼眶微紅,輪廓身影都淡淡的,他揉了揉眼睛,只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除去燭火啪啪的輕響,四周竟是落針可聞。

一片死寂中,忽然聽見那人笑著說:「若是常洪嘉不在了,谷主偶然、偶然想起有這麽一個人。」

「請不要弄出什麽假人來,多想想真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