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恩情重(2 / 2)

千金裘 明月璫 3229 字 2022-07-22

用過午飯,凈雲領著何氏和衛蘅等人將南泉庵附近的景色看了個遍,夕陽西下時,一行人這才開始下山。

哪知道馬車走了一小半路,天色就變了,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下起了雨來,好在雨不大,還能繼續趕路。

玉壘山上有些上山挖野菜的災民,藏在在石頭岩下躲雨。衛蘅她們的馬車繼續趕路,過了石頭橋,必須沿著一段山澗趕路。

恰這時候,從旁邊的另一條山路上涌來了十幾個衣衫襤褸的人,有老人,有婦孺,還有孩子,他們一看到侯府的馬車,就涌了過來,圍著馬車不走,「求貴人行行好,賞我們點兒飯吃。」

被這些人圍著,馬車寸步難行,何氏掀開簾子,讓冬雪扔了幾個碎銀子給那些人,可是那些人不見走,反而引來了更多的災民。

馬車本就行在山澗邊,邊上就是懸崖,那些災民想搶銀子,一時擠擠鬧鬧的,也不知怎么就驚了馬,那拉車的馬瘋了似地往前沖,迎面就是一株大樹,車夫躲不及只能側身一跳,滾到了路邊。

車廂撞上大樹,往懸崖一側傾倒,先是冬雪一聲慘叫,滾出了車廂,落入那山澗里,繼而是衛蘅,好在衛蘅身子靈活,她在撲出車廂那一瞬,往旁邊一條,抓住了一個樹枝,可是小樹枝哪里受得住一個人的力道。

更何況,何氏也因為車廂的撞擊力而跌了出來,衛蘅一手拉著樹枝,又一手抓過去想拉何氏。

幸虧這時候何致也撲了過來,在支撐衛蘅的那個樹枝斷裂的瞬間,捉住了衛蘅的手,將她往後一拉,可那時衛蘅正好要拉住何氏,這下就只能看著何氏往下跌了。

衛蘅已經嚇得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還是何致,說時遲那時快,向前一撲,反身將何氏往上一推,他自己卻跌下了山間。

接下來就是無窮無盡的尖叫和哭泣,羅氏拼了命地也要跳下山澗,何致可是她唯一的兒子,她這輩子就只生了何致一個人。

周圍亂糟糟的,那些難民看到這一幕,居然還有趁機來搶錢的。

幸虧還有雪竹,雪竹坐在後一輛馬車上,這會兒已經護到了衛蘅的身邊,那些人見她一個小姑娘,三拳兩拳的就撂倒了六尺高的漢子,也都嚇得不敢上前。此時那些家丁也穩住了神,將那些難民打的打,趕的趕,好容易穩住了場面。

衛蘅趕緊讓所有的家丁都順著山澗下去找何致和冬雪,另一頭羅氏已經暈厥了過去,也不能就放在路邊,天色看著已經晚了,山里是留不得的,衛蘅只好讓人重新套上馬,自己和何氏並幾個丫頭將羅氏抬入了後面的馬車,擠在一輛車里回了金陵巷。

木老太太知道消息後,也暈厥了過去,金陵巷上上下下也亂了套了,何氏總算回過了一點兒神,吩咐人趕緊去請大夫,另外又派人去找何斌回來,衛蘅則讓木魚兒回了靖寧侯府,把事情跟大夫人和蔣氏說,叫她們加派人手去玉壘山找何致和冬雪。

羅氏畢竟年輕,又一直養尊處優,保養得極好,沒多久就蘇醒了過來,抬眼一看見何斌,頓時眼淚就跟瀑布一樣涌出來。

「老爺,我的致哥兒,我的致哥兒……」羅氏心痛得抽搐,一直拿手捶胸。

何斌的眼睛里也滿是淚花,任由羅氏抱著他的腰不說話,只拿手輕輕撫摸著羅氏的背,他們就這一個孩子,何斌常年在外面跑,哪有時間讓羅氏有孕,他連個庶子都沒有。

何氏和衛蘅站在一邊,就像兩個罪人一樣,何氏也早已滿臉是淚,心里愧疚得沒有辦法,如果不是她想去給衛蘅算姻緣,又怎么會心急地這個天氣去了玉壘山,何氏是悔不當初,當初衛蘅還勸她來著,說是京郊難民多,可她沒有經歷過,以為增加了家丁就安全了。

若不是家里羅氏和老太太都暈著,這怕何氏也要跟著哭暈了過去。

老太太這會兒也醒了,杵了拐杖硬要趕過來,羅氏一見老太太,就松開了何斌,向前一撲跪倒在老太太的腳下,「娘啊,娘啊,我對不起你,我們家致哥兒,我們家致哥兒……」

老太太眼睛一花,和羅氏婆媳兩個跌坐在了一起,抱頭痛哭。

「娘,我的致哥兒怎么辦,他還那么年輕,連媳婦都還沒有娶啊——」羅氏哭得生氣不接下氣,「連個兒子都沒有,以後誰給他燒香啊?」

何斌和何氏趕緊上前扶起兩個人,何斌道:「致哥兒他娘,已經派人去找致哥兒了,致哥兒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羅氏掙扎道:「山澗那樣深,你沒有看我的致哥兒,就這樣撲下去的啊,撲下去的啊——」羅氏做了一個向前撲的動作,她當時就想跟著何致一起跳下去的。

何斌去扶羅氏,沒想到他那樣的力氣都沒扶住,羅氏這是傷透了心,恨不能撲到柱子上撞死。

「老爺,我們致哥兒怎么辦?」羅氏尖叫道,「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在路上,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啊,我要去陪他。」

衛蘅見羅氏這樣傷心欲絕,想著如果不是為了救自己和母親,何致也不會這樣。衛蘅的腦子里閃現的全是何致平日待她的好,那樣奮不顧身地就她們,她自己也哭得肝腸寸斷,撲過去抱住羅氏道:「小舅母,如果表哥去了,我抱著他的牌位成親,一定不會叫他孤單的。」

何氏雖然也傷心欲絕,內疚欲死,可是聽見衛蘅這樣說時,驚得連哭泣都忘記了,「珠珠兒!」何氏尖叫道。

自己的孩子自己最心疼。衛蘅沖動之下不經大腦的話,將何氏更是震得幾欲昏死。

可是在衛蘅看來,若是何致真是這樣去了,她就是抱著何致的牌位成親,也報答不了他的救命之恩,最要緊的是何致救了她的母親,哪怕這時候就是讓衛蘅一命換一命,她也是願意的。

羅氏聽見衛蘅這樣說,轉過身來,抱著衛蘅哭得昏天黑地,嘴里只喃喃道:「傻孩子,不怪你,傻孩子……」

可是她們越是這樣,衛蘅就越痛苦,她知道何氏也和她一樣痛苦,她的小舅舅、小舅母到了這個時候,也沒有怪她和她娘一句,衛蘅恨不能他們打自己一頓泄恨。

這廂哭得昏天黑地,何斌一個人也扶不住四個痛哭的女人,索性坐到了一邊,自己的眼圈也是擦了濕,濕了擦。

「夫人,找到啦,找到啦。」小丫頭提著裙擺飛也似地跑進來,「夫人,表少爺和冬雪都找到啦。」

何斌和羅氏一同沖到念珠兒的跟前,「致哥兒他怎么樣?」

小丫頭囁嚅道:「奴婢得了信立即就來稟報了。」

意思就是她也不知道何致和冬雪具體如何了。

何斌和羅氏一前一後地往外沖去,衛蘅上前一步扶起木老太太,也往外走去。

何致是被下人用門板抬進來,人昏迷著,渾身都是血,但是何斌已經探過鼻息了,「還活著。」

剎那間,羅氏、木老太太還有衛蘅和何氏都只覺腿一軟,幸好旁邊有丫頭攙扶著。

大夫看過何斌之後道:「腿和手都有骨折,不過沒什么大妨礙,他年輕,卧床休息幾個月就好了。只是他左眼被樹枝戳著了,他這會兒失血過多還昏迷著,也看不出傷得有多深。等他醒了,再看看吧。」

羅氏松了一口大氣,「活著就好,活著就好。」母親對孩子並沒有過多的要求,只求平安。

另一頭,大夫也去瞧過冬雪了,冬雪要幸運一些,只是腿折了,身上被劃了很多傷口,但是不影響性命。這會兒已經醒了過來。

這一夜,從木老太太到衛蘅,都沒人睡覺,全都守在何致的屋里,他不醒,大家這心就放不下。

到天亮時,何致總算睜開了眼睛,但是左眼明顯有些不對勁,他自己也忍不住半眯著左眼。

羅氏趕緊道:「致哥兒,致哥兒。」

何致用右眼看了看周圍的人,艱難地扯出一絲笑容,「讓你們擔心了。」

何致就是這樣的人,明明他才是受難的,反過去卻還要安慰大家,羅氏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不過最開心的大概要數何氏了。

見何致的性命無憂,羅氏又趕緊拉著昨日也留下來了的大夫道:「曾大夫,你快給致哥兒看看眼睛。」

曾大夫給何致檢查眼睛還有身上的傷勢時,除了羅氏和何斌,大家都避了出去。

好一陣子之後,里頭突然傳來羅氏的哭聲,衛蘅放下的心立即就又提了起來,她想往里走去瞧瞧,可又想到曾大夫給何致看傷肯定是要脫衣裳的,她又停住了腳步。

過得一會兒,曾大夫走出來,木老太太趕緊問:「曾大夫,我孫兒怎么樣了?」

「身上的傷沒事,骨頭昨天已經正過了,這幾日只要不再碰著,肯定沒事。」曾大夫道。

「那眼睛呢?」衛蘅忍不住問。

曾大夫嘆息了一聲,「左眼傷著了,現在視物有些不清晰,就看將來會不會有好轉,不過肯定是比不上以前的眼睛了。」

木老太太聽了心里一陣難受,嘴里卻道:「沒事沒事,只要命還在,就比什么都好。」

大夫走後,靖寧侯府的老夫人,木氏以及衛萱等都趕了來,不過顧忌著家里有傷患,木老太太還有羅氏等肯定都沒有心情見客,衛蘅的祖母只是略微坐了坐就走了。

何氏領著衛蘅也回了靖寧侯府,她們是一身的狼狽,也得換洗一下才能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