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流水音(2 / 2)

千金裘 明月璫 2920 字 2022-07-22

而這一次,衛蘅同陸湛之間轉轉折折,她先同何致定親,自以為通透無比,結果卻看不清自己的心,求的是富貴平安,但心上卻失去了活力,就像冬日寒冰下的土壤,生機隱而不發。

到後來衛蘅和陸湛之間死灰復燃,樂音就像春日江面上噴薄而出的紅日,一時間草木翠濃,萬紫千紅。

恰此時有秋風淘氣地拂起了輕紗,露出衛蘅碧綠衣衫的一角,像萬木返青中的一滴濃翠欲滴的綠色。

一曲末了,雖然沒有引來百鳥朝賀,但卻使得滿場鴉雀無聲。

琴藝之上,又被衛蘅拿走了一枚玉牌。

看台上,恆山先生對著旁邊的孤鶴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你這位老師可以無憾了。」

孤鶴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其後還有茶道、廚藝、岐黃、算學、女紅、刻印、蒔花、盆景修剪等等課藝的比試,像女紅、蒔花這種不是短時間能比得出結果的,都是女學生提前做好的,但過程里都是有教儀監督的,作不得弊。

接下來就是舞藝的比試,衛蘅此時手上有三枚玉牌,而魏雅欣有四枚,衛蘅如果想贏過魏雅欣,就必須再得到兩枚玉牌,打成平手可沒什么意思。

衛蘅偷偷看了一下看台上的陸湛,心想,幸虧沒聽他的,自己還是報名參加了舞藝的比試,否則可就贏不了魏雅欣了,甚至都比不過周月眉。周月眉在廚藝、蒔花和盆景修剪上都得了玉牌。

不過舞藝是在下午比試,這會兒已經是午飯時間,衛蘅去食堂用了午飯,打算回女學生的休息處休養精神,好應付下午的比試。

結果衛蘅走到一半,就看見陸湛在不遠處的樹後看著她,下巴往假山那邊抬了抬。

衛蘅不知道陸湛是不是對她有什么指教,便對衛萱托辭要去如廁,偷偷地繞到了假山那邊。

衛蘅剛到假山邊上,就被陸湛拖入了黑漆漆的山洞里,要不是她早有心理准備,鐵定要被陸湛給嚇死。

觀禮者是根本不能在女學的花園里自由行走。只有陸湛這個人假公濟私,借著評判的身份可以自由出入女學,就來輕薄她這個女學生。衛蘅都懷疑,陸湛之所以答應做這一屆女學的評判,恐怕就是打著肆意出入的目的而來的。

「你做什么?被人發現就糟糕了。」衛蘅重重地點了點陸湛的胸膛。

陸湛輕笑出聲,咬著衛蘅的耳朵道:「是誰不聽我的話,私自報名參加舞藝的?我這是特地來教訓她的。」

衛蘅橫了陸湛一眼,「你管得也太寬了吧。」

陸湛在衛蘅的翹、臀上抓了一把,「我看你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子。」

衛蘅不甘示弱地道:「我看你就是色膽包天、色、欲、熏心的性子。」

陸湛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地道:「真被你說中了,我就想著等會兒看了你跳舞,我肯定會忍不住想親你。」陸湛抵住衛蘅的唇,反復地輕柔地摩挲。

其實何止是想要親親喜愛的姑娘,到了陸湛這個年紀,想要的根本不是單純的親親,只不過是怕說出來又嚇著衛三姑娘,惹她惱羞成怒。

不過即使這樣,衛蘅也有些受不住,低喃道:「我得回去了,別再折磨我了。」

陸湛咬著衛蘅的嘴唇啃了一口,低咒道:「到底是誰折磨誰?」

衛蘅吃吃地笑起來,推開陸湛出了山洞。

下午的舞藝衛萱沒有參加,她的舞藝早在祈福舞上就已經名聲大噪了,這會兒要是反而輸給其他人,不僅她沒有臉面,宮里頭盛贊她的木皇後只怕也會沒有臉面。

衛蘅此次參加其實也是被魏雅欣給逼的,否則她也不願意當著那么多人跳舞。

這一次衛蘅抽簽是第一個上場,通常會比較吃虧一點兒,評判們看到後面,就會忘了前面的比試者。

衛蘅吸了一口氣,可不敢再像在林西圍場時那樣敷衍地只重技巧不重意韻的跳舞了,大夏朝的這些文人觀舞,看的是內蘊,而非妖嬈嫵媚,若是看後者,那還不如去青樓看舞姬跳舞,更為艷麗奔放一些。

衛蘅這一次跳的是「流水」,舞裙是淡淡的雨過天青的顏色,這種顏色來自於柴窯的瓷器,許多商人都曾經試過,想染出來,卻總是欠缺了一點兒靈氣。

衛蘅的這襲蟬翼紗疊紗裙,至少試染了上百遍,才有今日一出場就驚艷全場的效果,一百遍就是一百匹蟬翼紗,而蟬翼紗十分昂貴,一匹就需要好幾十兩銀子,光這兒,衛蘅就花了差不多五千多兩銀子。

不過這還不算什么。這襲蟬翼紗的舞裙,經緯間還隱藏著細如發絲的銀線,裙擺搖曳處,仿佛流水瀉地,鋪展開來,足有一丈多寬。

衛萱身邊坐著的范馨道:「呀,蘅姐兒什么時候制的這裙子,這顏色可真漂亮,從沒見過這么美的顏色。」

衛萱搖了搖頭,看來衛蘅是早就在為這次的結業禮舞藝比試做准備,這丫頭的好勝心還是那樣強,也難怪前陣子聽見自己不參加舞藝比試,她那樣失望。

其實只有衛萱自己知道,她是在林西圍場見了衛蘅跳舞之後,才改變主意不參加這次舞藝比試的。

先才衛萱在茶道上又拿了一塊玉牌,如果再參加舞藝比試,贏了就能拿到八枚玉牌,在近十年的女學結業禮上,就算得上是得玉牌最多的人了。不過惋惜歸惋惜,到底是技不如人。

衛萱愣神間,樂聲便響起了。

「流水」之美,美在柔若無骨,美在艷陽下的耀眼光芒,也美在清月下的泠泠淙淙。

樂聲響起的時候,眾人只見衛蘅的左手指尖微微顫動,那顫動漸漸傳送到她的小手臂,再到大臂,大家仿佛能看到水面的波紋,沿著衛蘅的手臂,一圈一圈地盪漾開去,將顫動送到了她的右手,漸漸顫動到右手的指尖。

衛蘅的動作舒展而緩慢,還從來沒有人將這樣細微的波浪起伏,傳遞到每一個關節,且以如此緩慢的速度呈現在人的眼前。那真真兒是柔若無骨,難怪都說女人是水做的。

衛蘅此刻就像化成了一股春日涓涓的流水。她的腰肢隨著音樂緩慢地開始扭動,將韻律傳送到了整個身體,這是山泉流過小溪里的青石,激起了漣漪。

衛蘅的水色舞裙波動開來,她的身子前傾,展露出修長的身姿,舞台像被流水淌過一般,她的舞姿流雲一般寫意地舒展,又像雨打綠荷一般輕快。

忽然,衛蘅的舞步急轉,騰挪間舞裙飛舞如綻放的山茶花,流水擊打在巨石上,激出團團浪花,巨石之後是吸引萬物的漩渦,衛蘅急速地旋轉了起來。

可倏爾,那舞裙傾瀉,仿佛流水從高處奔瀉而下,水珠四濺,映著艷陽,發出耀眼的銀光,衛蘅的舞裙遮天蔽日一般蓋住了人的眼睛里所有的雜念,那瞳孔里仿佛只有唯一的一個亮點,就是在舞台上奔騰的流水。

月映沙丘,水入江河,一切又恢復了平靜,石子濺起圈圈波紋,盪漾開去,水面粼光點點。

流水不腐,美得潔凈、美得奔放、美得無拘無束,也美得活潑有趣。

美得自然。

衛蘅就像一股活泉,清澈甘甜,生生不息地流動著,令人耀眼和感動的是那種百折不撓的生命力。

一曲落幕後,衛蘅俏皮地抖動蟬翼紗裙行了一禮,看台上的人還痴痴地看著她,不想她離開。

衛蘅的這支舞真是稱得上,一夫當關了。

即使後來魏雅欣跳出了早已失傳的羽衣舞,可是有衛蘅這珠玉在前,她就難免顯得暗淡無光了。

衛蘅不出意料地將舞藝的玉牌收入了囊中,那些無緣參加這次秋獮的人,在看了衛蘅的「流水」之後,才發現,衛蘅的舞是那樣的動人,只嘆此曲空將成絕響,人間再難得見。

木老夫人今日也來了,陸怡貞今日也要參加結業禮,可是她看了衛蘅的舞之後,望著看台上看似輕松實則緊綳的陸湛,木老夫人忍不住在心底嘆息一聲。多般配的一對璧人,只可惜沒有緣分。

到這時,衛蘅和魏雅欣就打成了平手,因為魏雅欣在女紅上得了一塊玉牌,所以衛蘅和魏雅欣都是四塊玉牌。

接下來衛蘅就只有一項比試了,那就是調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