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退一步(2 / 2)

千金裘 明月璫 2918 字 2022-07-22

「你昨天在我身上印的是什么?」衛蘅惡恨恨地問,她深恨自己怎么剛才沒想起這事兒來,不然也不至於簽下那種紙條了。

陸湛沒有回避這個問題,而是從他白日戴的荷包里掏出了一枚印章,凍石色黃,燈下細看石頭里還有橘瓤絲的紋理,是寸石寸金的田黃石,這樣珍貴的印石,上頭刻的居然是一只豬頭,何等的暴殄天物,便是衛蘅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陸湛圈了衛蘅在懷里,「想你睡不著的時候,我就起來刻印,是不是很像你?」陸湛顛了顛衛蘅的身子,示意她回答。

衛蘅伸手去撓陸湛,陸湛笑著躲開。

衛蘅氣惱不過地道:「為什么是豬頭,你不是總罵我草包嗎,你怎么不干脆刻一個草包呢?」

陸湛想了想才道:「下次遇到好石頭,再刻一枚送你。」

「陸湛!」衛蘅覺得自己今日如果短命,定然是被陸湛氣死的。

陸湛笑道:「至少我還有親手做的東西送你,可有些人啊,只是一雙鞋而已,這都做了多少年了?」

衛蘅的眼神開始閃爍,很想假裝什么也沒聽到。但是也自知躲不過去,「上次不是說是生辰禮物嗎,所以……」

「所以你想等著九月才拿出來,今年就不用費心思了對吧?」陸湛陰沉沉地問。

衛蘅被說得臉一紅,帶著一絲賭氣地道:「可是我的女紅的確是有些拿不出手啊,你又非要強人所難。」

陸湛掐住衛蘅的腰道:「我是會逼著你給我做衣服還是什么的?生怕我得了鞋子饒不了你是吧?」

衛蘅嬌笑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掬霞日日窩在屋子里給三爺做衣裳、鞋襪,哪里穿得慣我做的。」

陸湛咬住衛蘅的耳朵道:「又來了是不是?我是碰她了,還是怎么她了,你就放不過我?」

衛蘅道:「我才沒有,正要跟你說呢,我還是打算叫掬霞來伺候你,我屋里的其他丫頭都是要放出去嫁人的,不過她伺候你可以,你不許碰她,也不許摸她,沐浴的時候,只許她給你搓背,搓腳,不許碰,不許碰你那兒。」衛蘅咬著嘴唇才說出這句話來。

「我娶你之前怎么就不知道衛三姑娘是這么個大醋桶,上京城的人家都不用買醋了,咱們全送。」陸湛笑道。

衛蘅刁蠻地道:「你就說行不行,同不同意,哪兒那么多廢話啊?」

陸湛壓住衛蘅,「真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的性子,只有你敢這么跟相公說話。」

兩人笑鬧了一陣子,陸湛還是沒說准不准,話題就被岔開了。

「你還沒教我怎么討好婆母呢。」衛蘅差點兒沒想起這樁正事兒。

陸湛輕輕撫摸著衛蘅的背脊,「別費事了,吃力不討好,你還不如來討好我。只是你新進門,總要做足樣子,先去站一、兩個月,我自然會在老祖宗跟前替你說話的,到時候你就逢一,逢五去應個卯就行了。」

還有此等好事?陸湛有些不敢相信地望著陸湛,她尤記得上輩子衛萱為了能討得楚夫人的歡心可吃了不少苦,雖說楚夫人中意她作為兒媳婦,但是一進門,婆媳自古就有點兒對頭的意思,曾經的中意也會變得挑剔起來。衛蘅覺得自己笨,肯定沒衛萱那腦子,就像在陸湛這里做作弊,哪知道,陸湛居然直接就讓她敷衍了事,這還是他親娘嗎?

「我難道還會害你?」陸湛拍了拍衛蘅的臉蛋,「別在她身上費神。」

衛蘅沒想到陸湛和楚夫人的關系如此糟糕,但她在府里這幾日一點兒風聲也沒聽到過,上輩子也沒聽衛萱提起過,當然上輩子她和衛萱也並不怎么說話。

衛蘅敏感到陸湛不想再說這件事,就趕緊轉了話題:「昨日,老祖宗讓我跟著大嫂籌辦貞姐兒的婚事,我應下來了,只是也不知道對不對,看老祖宗的意思,難道以後想讓我接手中饋?不過二嬸娘好似有些不高興,今日她說她可以享清閑了,老祖宗又說我們還年輕,她還歇不了。你說,老祖宗這是什么意思啊?」

陸湛看著衛蘅心想,這丫頭原來也不是不懂看人臉色嘛,「看你怎么想,你若是想接手中饋,就多用心學學。」

說了跟沒說不是一樣的么?衛蘅看不太明白陸湛對這件事的態度,她想了想接著道:「我覺得老祖宗讓我跟著大嫂籌辦貞姐兒的親事,一來是想看看我有沒有本事接手中饋,二來大概也是為了安撫我吧。我想,二嬸這些年勞苦功高,也沒有分家,老祖宗斷然是不會輕易將中饋交給我的。」

陸湛的眼睛一亮,沒想到衛蘅還能看出這一層,這姑娘,你說她傻吧,有時候是真傻,但是心里通透其實什么都明白,陸湛拿了一絲衛蘅的頭發繞在指上,可不就是成了繞指柔了么,如今想讓個丫頭伺候,都像是做賊一般,偏偏自己還由著她胡鬧,早前定好的規矩,在她這兒全沒形成規矩,自己居然還幫她出主意對付自己母親,陸湛自己想想都汗顏。

「哦,那你怎么打算?」陸湛問。

「我正想問你呢。如果你覺得我接過中饋,以後你行事方便些,我就接,如果你覺得無所謂,我想著倒不如就這樣,我還樂得輕松自在些,也省得兩房鬧矛盾。」衛蘅道。

陸湛低頭親了親衛蘅的嘴唇,然後又親了親,不是那種炙熱的恨不能生吞她的吻,而是一種贊賞的或者說心意相通的撫慰。

「二嬸手里只握著內院的事情,並不影響我,內院的用度每年從外院撥進來,也不過三、四萬兩銀子。」陸湛道。

三、四萬兩還少么?衛蘅以前雖然也沒概念,不過她定親之後就跟著蔣氏學管家,也知道靖寧侯府的內院每年也就兩萬來兩銀子的花銷,陸家人也不多,怎么會多出這許多花費來?

不過衛蘅聽陸湛的語氣,也明白了大概。這人至擦則無徒,水至清則無魚,二房今後又不能繼承爵位,主持中饋也不過是讓手頭寬裕一點兒,衛蘅不在乎這個錢,不過她卻很好奇陸家的情況。

「那我就安心享清福吧。」衛蘅道。

陸湛捏了捏衛蘅的鼻子,「這樣只怕你以後的威望不夠,不容易御下反而受委屈,你且幫著大嫂理理事,我想老祖宗的意思肯定還是想分一塊讓你管的。」

衛蘅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不由心寬地一笑,緊接著瞌睡就來了,跟陸湛沒講到兩句話,頭一歪就睡著了。

次日天還沒亮,陸湛就起身了,他穿好衣服掀起床簾,見衛蘅正睡得香甜,嘴角還微微帶著笑容,也不知道是夢到了什么,陸湛看著她也忍不住一笑。

陸湛沒在蘭藻院用早飯,怕伺候的人來來回回驚醒衛蘅,他走出門時,天色都還沒亮,掬霞已經等在階下了,見他出來,忙地迎了上去,替陸湛整理了一下微微歪斜的衣襟,又調整了一下香囊的位置。

陸湛垂眼看著掬霞,掬霞抬起頭望向陸湛,柔聲道:「三爺。」

陸湛嘆息一聲,「掬霞,是爺對不起你。」

掬霞的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咚」地跪在地上,抱住陸湛的雙腿哭著道:「三爺別攆掬霞,掬霞不要名分,什么都不要,哪怕是給三爺當個針線丫頭也成,求三爺別攆掬霞。」

畢竟是待在自己身邊十來年的丫頭了,哪怕是貓兒狗兒也都有了感情,何況還是這樣溫柔體貼又蕙質蘭心的丫頭,「你弟弟不是有咳喘么,不如你帶著他去惠山的溫泉庄子住,那邊也需要一個細心的人打理。」

掬霞只覺得渾身冰冷一片,陸湛做出的決定從來沒有變過,她跌坐在地上,抬頭望著陸湛,「三爺,是奴婢做錯了什么嗎?」

「起來吧,我叫捧雪送你過去。」陸湛道。

「三爺!」掬霞低聲尖叫道,即使到了這樣的情況,她也不敢大聲尖叫,因為陸湛自己起床,連燈都不掌,就是怕吵醒了衛蘅,她又怎么敢招惹這位新進門的美得跟天仙一樣的三奶奶。

掬霞只覺得委屈,她已經盡力了不去三奶奶跟前礙眼了,平日里連屋子也不怎么出,這幾日三爺都沒叫她進去伺候,掬霞還以為他們是新婚燕爾,三爺不想讓三奶奶不開心,可是掬霞還是有自信,哪怕三奶奶容不下自己,但是三爺也絕不會坐視不理,但是如今呢?

三奶奶連面都沒出,三爺就開聲要送她去庄子上,甚至連府里也不讓她待,還不就是怕傳出三奶奶不容人的名聲么。如今由三爺親自打發她,其他人就碎不了嘴了。掬霞想到這兒,一時也萬念俱灰,只喃喃道:「掬霞生是三爺的人,死也是三爺的鬼,即使去了庄子上,掬霞的心里也只有你一個人。」

陸湛只淡淡道:「去吧,我會讓捧雪去庄子上給庄頭打招呼的。將來你若是尋得良人,我以妹子之禮嫁你。」

衛蘅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匆匆地去清川如鏡又站了一個時辰,又去老夫人屋里問了安,這才回到蘭藻堂,正好遇到掬霞來拜別。

衛蘅看著眼前跪著的掬霞,一時還沒回過神來,陸湛怎么這么突然就打發了掬霞?衛蘅原本的意思是,既然掬霞跟過陸湛,她也不介意把她養著,但是今後肯定是不許她再勾、引陸湛的。

不過陸湛出手打發掬霞,又讓衛蘅心里一甜,雖說以後鬧矛盾的時候這件事可能會被揪出來吵,可是那點兒小瑕疵,依然及不上再也不用見到掬霞的舒暢。

一整日里衛蘅都十分高興,連擬請客的單子時嘴里都哼著小曲兒,明月當空時,還彈了一曲箜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