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易從櫃子里取出紙質合同的時候才意識到一個問題。
周涼看不到,這要怎么簽?
周涼大概猜到了她的疑慮,說道:「你讀一遍合同,我按手印。」
「不怕我騙你?」顧易問。
萬一她讀的時候更改了條款,他也是不知道的。
「你騙我合同就無效了。」
原來不蠢。
「而且……」
周涼攥著手指,像是緊張又或者不好意思。
「唐寧說你人挺好的,不會騙我。」
顧易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心說我在她眼里當然是好人。
「價格唐寧跟你怎么說的?」
周涼搖了搖頭:「沒說。」
顧易直接問道:「你想要多少?」
周涼這種私人找的模特不走學校的流程,是單獨從她導師吳璋那邊支出用的,所以價格可以談。
周涼想了想:「兩百?」
這個價格顧易並不意外,甚至覺得有點低了,像周涼這種外形條件的,其實翻個倍也合理。
「行,一小時兩百。」
顧易剛要下筆填上合同的空欄,就聽周涼反問了一句:「一小時兩百?不是一上午?」
周涼反把顧易問愣了。一上午的課有叄個小時,叄小時兩百塊?
在華城這個地方,不脫衣服的老頭老太太都比這個價格高。
「唐寧怎么跟你說的?」
「說有個上午的活兒,要脫了衣服被學生畫,給錢。」
這描述簡單的有些誇張,但確實像是唐寧的風格。
周涼敢問都不問一下就來,恐怕不是了解人體模特的行情,而是單純信任唐寧罷了。
顧易又重新審視了一遍周涼。
明明都看不到唐寧那張漂亮的臉,還是會對她產生好感嗎?
她只短暫地錯了一下神,就又回到了正題。
顧易開了手機錄音,才將合同給周涼念了一遍。
「有什么問題嗎?」
周涼搖頭,他剛剛聽得很認真,看樣子是理解了每一個字。
顧易點了點頭,問周涼要了身份證,將他的身份信息填寫在合同上。住址很長,生僻到她只認識開頭的省會,後面跟著的州縣鄉對她來說都是遙不可及的遠方。
顧易填完就將筆塞進周涼手里,又握著他的手放在合同最後的位置。
「在這里簽名。」
周涼流暢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顧易有些意外,他的字不難看。
明顯是讀過書的,一筆一劃寫的很清晰,但又不像是小學生那種小心翼翼。
盲人也會上普通人的學校,學習這種手寫體嗎?
她沒問周涼,她只是對未知領域好奇,而不是對他。
關閉錄音,起合同,在去教室之前,周涼只問了顧易一個問題。
「唐寧會來嗎?」
不會,唐寧早就不是這兒的學生了。
顧易原本應該這么答,但卻忽然被沒來由的怒火燃燒­干­了耐心。
周涼還坐在椅子上等她的答案,顧易就這么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覺得他渺小又不自量力,活該被欺負。
「你想唐寧畫你?」不等周涼回答,顧易就說道,「那你恐怕要把剃須刀撿回來,她喜歡­干­凈的。」
見周涼的面­色­僵住,顧易才惡作劇得逞一般地笑了。
別以為唐寧說是好人她就是好人,她覺得該給周涼一個教訓。
世界上沒那么多好人,都只是有目的地對人好罷了。
周涼攥緊了手中的筆,但並不像剛剛攥著剃須刀時那么用力。
顧易笑容淡去,抿了抿嘴角。
憤怒總是會在習慣中被磨平的,就像她一樣。
「走吧,時間差不多了。」
顧易將周涼帶去教室時學生已經都到了。
大家都不是第一次畫人體寫生,知道基本的禮儀,絕不會開口去評論模特,更不會向他投去不尊重的目光。
但前提是,模特能看得見。
不屑的目光穿過人群,略過顧易,來到了周涼身上。周涼沒有發覺,顧易感受到了,回頭看向吳聿恆。
她現在大概知道,他為什么要帶人欺負周涼了,恐怕也是因為唐寧。
唐寧追求者眾多,個比個的優秀,吳聿恆除了藝二代的身份外完全沒優勢,如今碰到一個軟柿子,當然要狠勁兒地捏來泄憤。
這些年顧易待在唐寧身邊,這種爭風吃醋的場面沒少見,一開始覺得誇張現在只剩下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