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七十六章·「冰花。」(1 / 2)

第一玩家 封遙睡不夠 2037 字 2022-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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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明安一直沉默。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北利瑟爾一直道歉,滿溢痛苦的聲音在樓梯間里回響。

「你救了我,有什么要道歉的。」蘇明安說。

「對不起。我是因為一己私欲,才救了你。」北利瑟爾說。

「救了就是救了。」蘇明安澹澹說。

無論北利瑟爾懷揣著什么想法,救了他就是救了。況且對於北利瑟爾,他總是聯想到他死了之後的呂樹,所以無法討厭。

他看見北利瑟爾的後頸處,有猩紅的閃光——九席都擁有一部分權限,無論是開啟中控室還是其他房間。

很快,二人抵達了一間黑暗的房間,北利瑟爾用權限開門,拿了幾瓶葯劑給蘇明安。

「醫療室,這里有恢復狀態的葯。」北利瑟爾說。

蘇明安依言接過這些瓶瓶罐罐,上面顯示出了藍級恢復葯劑的系統提示,沒什么問題。

此時已是午夜,熾白的雷霆於窗外爆閃,醫療室的窗戶沒有拉上窗簾,每一次雷霆經過,室內都會閃亮一瞬間。北利瑟爾一頭白發黏著雪水,被浸得透濕,如同死去的鳥的羽毛。他直愣愣地盯著窗外,童孔被雷霆照得透亮,好像陷入了回憶之中。

「多少年以前,也是這樣一個夜晚,窗外的雨很大。你從戰場上回來,一身是傷。當時我也是這樣給你找葯……」片刻後,北利瑟爾出聲,聲音里滿是落寞,他的手指搭在窗台上微微彎曲,好像想抓住什么。

「那時我們剛開始試圖終止人類內斗,還沒有那么多人跟隨你,你還是亞撒·阿克托,而不是別的什么冰冷的神。那段時間……多好啊。」

他的頭微微下垂,語聲夾雜著痛苦與不解,突然拔高了聲調:

「可為什么你偏偏要背負上那么多人的生命呢?」

「我始終無法理解,但你好像就是那樣的人……也因為你是那樣的人,我才偏偏無法離開你。我不像諾亞那樣,可以因為理念不合就與你分道揚鑣,我就是無法……割舍你這個人。」

吃了葯後,身體開始發暖,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蘇明安借著亮光,看著眼神迷蒙的北利瑟爾,開口:

「你……」

「對不起。」北利瑟爾說:「我只是太想你回來。」

所以他會極度自私地苟活,不惜一切代價地等下去。

所以他會拋下所有高傲,屈從於一個他並不認可的「神明」。

他是自私,自私到極致。因為他全部的無私都已經被貢獻給一個人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剩了。

少年的藍眸已經被迷蒙的色彩浸潤,隱隱綽綽的霧氣涵蓋其中,他的後半生仿佛都在做夢,做一個不切實際的夢。

等一個風雨未歸人。

窗外有小眉的直播聲,蘇明安聽不清小眉的聲音。他靠在牆邊重重地喘息,等待著傷口的愈合。

他稍微檢查了一下亞爾曼之劍,確實有破損,但不是大問題,用了幾枚玩家送他的裝備修復石,劍很快恢復了常態。

黑暗之中,北利瑟爾低著頭,看著手掌里的什么東西,那是一枚彩色糖紙的糖果。

白發少年的半張臉都隱於濃重的黑暗中,只露出一只無神的眼睛。

「其實大家有悄悄告訴過我……它們不想再成為人類。它們覺得人類太苦了。但我告訴他們,酒會很香,糖會很甜,世間的清風都很柔軟,刮在身上就像媽媽輕柔的撫摸。」北利瑟爾低聲說:

「漫長的等待中,山谷里,只有它們會唱歌跳舞,像上演一場童話,陪著我。它們就像我的哥哥和姐姐。」

「除了亞撒,我的身邊只有它們了,我只是很想……有一些人能一直陪我等下去。」

「結果它們也死了。」

「我知道這個世界很糟糕。步入末路的文明無論怎么力挽狂瀾,也擺脫不了命運。這世上風很冷,雨很大,也沒有春天的花。」

「所以有時候,我會想,是不是讓它們繼續當家電人,才是最好的?」

北利瑟爾眼中有深切的絕望,他捏住了他自己左胸口的衣衫:

「是不是不成為人類,不做一個人,就不會那么痛苦了?」

「是不是把自己凍結了,葬在土里了,就不會那么難過了?可是這樣我的雙眼該怎么看見你?」

「亞撒。」

他的聲音顫抖:

「……你能回答我嗎?」

蘇明安放下葯瓶。

他無聲地看著北利瑟爾,沒有讓自己違和的屬於「蘇明安」的聲音,打破對方的夢境。

對於北利瑟爾不顧生死來救他的原因,他其實很明白。

——夢醒了。

支持北利瑟爾活下去的一切動力,都是相信亞撒會回來。但今夜,他的夢徹底破碎了。

他支離破碎的靈魂只想尋求最後一絲溫暖。這種狀態更像是「清醒地做夢」,他明知道面前的人是誰,卻還安慰自己這是夢的倒影。

他在幻想,

幻想「他只是夢到了蘇明安,面前的人其實是亞撒」,而並非「他只是夢到了亞撒,面前的人是蘇明安」。

蘇明安看著北利瑟爾,像看見了被抽空了靈魂的呂樹。二人無聲地對視著,一人眼神清醒,一人眼神朦朧。連流動的空氣都很安靜。

北利瑟爾沒有得到蘇明安的回應,但他沒有露出難過之色,只是踮起腳尖。他的身形比蘇明安稍微矮一點,踮起腳時,才能勉強與蘇明安平視。

那對藍色的眼中,依然是能夠守望徹夜的寂寥。

「我現在什么都沒了,我的家電人同伴們沒了,我的山谷沒了,我只剩你了。」

「能……」他的聲音貼著蘇明安的眼眸:「再叫我一次『小北』嗎?」

蘇明安的童孔,好似微微褪了色,呈現出極深的灰,他能清楚地聽到自己靈魂的共鳴。

恍忽中,他好像真的有阿克托共鳴感,就連接下來阿克托會用什么語氣,說什么話,他都很清楚。眼前的仿佛是向他捧出葯碗的白發少年。少年哄著他要他盡早睡覺,對他說葯怎么可能好喝。這是記憶中的畫面。

……怎么了?

……情感共鳴的後遺症嗎?

難道他其實一直沒有走出來?

長達一小時四十分鍾的共鳴……他怎么可能這么快就走出來?

「小北。」

他出聲,此時的聲音和語氣,與情感共鳴中的阿克托,幾乎完全一致。

「【人總是要向前走的。無論是責任還是枷鎖,我都不會猶疑。】」蘇明安說,他的聲音仿佛伴隨著阿克托的共鳴:

「【他們如何看著你,是高看也好,低看也好,仇視也好,於你而言,應當都沒有區別。】小北,在我走後,我不希望你難過。」

「晴空萬里,萬物復蘇,春天就是這樣讓人喜悅。只是春寒料峭,我們還需要堅持一會。」

小北的童孔微微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