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六 神夢雙琴(七)(1 / 2)

行行 小羊毛 1899 字 2022-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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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時已過去了一個多時辰,昏沉並未如期而至。未知卻也是份更大的煎熬,沈鳳鳴無法確定,這次這劇毒又要如何來將自己反復折磨。

賀攖也清醒過來,便向四處查看。未幾,他領著兩名黑竹組長走了回來,兩人向沈鳳鳴報說已經都數過,黑竹會一面,折了二十多人,其中有兩名組長。余者傷勢也都不輕,只有不到十個還能稱無恙。幻生界一面,關默、關代語、楊敬皆受傷難以動彈;關非故、關盛已死了。

「關非故死了?」沈鳳鳴聽到這里有點意外,勉強起身,「我過去看看。」

關非故還保持著先前跪於地面的姿勢,沈鳳鳴記得,從樹上下來時,還見著他失心一般口中呢喃,可此時近看,他的頭垂著,背心里插著一把尖利短刀,深紅的血液順著後背一直染紅了側襟,流至地面。

「是你們剛剛……補的手?」他回頭問兩個組長。

「不是,我們發現的時候,他就是這樣了。」一人回答道。

沈鳳鳴向周圍掃視了下。雖說他不曾一直看著關非故,可大致也知道,黑竹眾人此前一直在靠近林子邊緣處與幻生為戰,尤其是自己將蠱蟲逼去之後,戰線該是愈發靠後了,而關非故一直站在靠前之地,附近還有蠱人的保護,只零星有幾個幻生界弟子進退,黑竹中人理應沒有機會得手。

他忽記起一事,「是了。」此前幻生界中是混進過幾個黑竹中人的,據婁千杉所言,也試圖與他們接過頭,但機會不佳,不曾成功。混亂中還得有機會接近關非故的,或許正是這些人。出手的雖是自己人,沈鳳鳴心中還是有點後怕——幸虧自己適才決斷,早早救了秋葵脫出幻境,否則關非故一死,情形又要生變。

關盛的屍體在不遠處——這也是個死得十分蹊蹺之人,只因沈鳳鳴也分明見過他不久前還甚為得意的樣子。或許先前與秋葵舉「樂極生悲」的例子倒是在關盛身上應驗了——他俯身去察,關盛的致命傷——似乎是血蠶的反噬。

如此也是不奇。血蠶本來是凶物,關盛想來雖然學過血蠱之法,卻還無有太多經驗,驟然從沈鳳鳴處搶得,操控想必甚是費事。魔音之下,關盛當然也受了內傷,血蠶最後亦是因魔音暴死,反而損傷了蠱主,二傷齊發,他大概也不曾料到會賠上了性命。

還該感謝你把血蠶奪去了,不然我傷勢大概也不止於此。沈鳳鳴輕嘆了一聲,回頭問道:「幻生界其他人呢?」

兩名組長言說凡還能走的多已散逃,粗估也是十來人之數,余者死去不多,重傷不少。沈鳳鳴再跟過去看了看,此時幻生與黑竹傷者混在一處,也沒了互斗的意義,尤其幻生眾人聽聞關非故的死訊,皆是一心惶惶,哪里還有半點戰意,有的更拿出隨身解葯來,想要求和示好,換條活路,見了沈鳳鳴過來,又均各畏葸不前。

沈鳳鳴囑兩個組長將眾人看住,尤其是看好了關默、關代語、楊敬那三個,將那解葯查過,叫人將中毒已深的先行救治。見賀攖得空,他便央他前去澬水一趟,「武陵侯與青龍教那頭尚未傳來消息,我先前教過武陵侯一個『同歸於盡』之法,要他實無法抵敵時,便用那個法子,置之死地而後生,等我的接應。如今——還望前輩攜了此物,接應於他。」他將一物交給賀攖,如此這般向他交代了一番用法,賀攖頓悟而去。

回到秋葵處,凈慧的運功將將少歇,見他返來,她眉心深鎖,向他搖了搖頭。

「沈教主恐要作個最壞的打算——我雖以內力為秋姑娘逐一修補經絡,可她神脈大損,怕是……即便內傷能夠痊愈,可是自此便與未有武學修為之人無異,而且……便是將來,都很難再重新修習內功了。」

她原以為沈鳳鳴聽到這番言語定要大為震驚悲痛,不料他表情卻出奇地平靜:「多謝師太了。我知道師太今日辛苦,只是……我此際力有不逮,另有一件緊要事,還是不得不勞煩師太出手。」

「沈教主請說。」

「婁千杉此際正與青龍教的單無意一起,困於君山島上,受謝峰德之追殺。此事來龍去脈一時也無法盡數解釋——只是他們之間如何恩怨,師太也是知曉的,盼得……師太能前往援手婁姑娘,勿要令她再遭毒手。」

「謝師弟他……怎么會?」凈慧大為驚異。不過,沈鳳鳴既來不及多說,想來眼下不是問話的好時機,她當下應了,將秋葵又交托回他。沈鳳鳴便派人揀了一只小船,叮囑一番,盡速送凈慧過去。

安排好二事,他心中稍許安定。凈慧與賀攖——總算是此地最值托付的兩人了。他於秋葵身邊席地而坐,向她望著——她仍雙目緊閉。他知道——真力盡失,神識盡耗,這幾個時辰之內,她只怕都很難醒轉。僅僅是失去武功,這原本就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結果了。

他伸手及懷,取出一束煙信,以身邊火把引燃。一縷訊號帶著幾分聲響,升入漆黑的深空。

秋葵。他凝視天空中漸漸淺薄的光亮,喃喃自語。如此——也算是場勝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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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後來發生過什么,秋葵全數不知。蘇醒過來的時候,日光那么明媚——真似上一次從幽冥蛉的噩夢中醒來的那天——一丁點兒暗夜的黑沉都已看不見。

只是身體怎么這么……這么沉重?比上一次還更沉重。自己仰卧的這地方,屋頂簡陋,床鋪糙硬,可以肯定,不是城里的武侯園。

還沒有回城嗎?她茫茫然放空著頭腦。耳中聽到琴聲,心放落一些——有琴聲,他總是就在左近。曲子依稀是上一次兩人三支之會上對陣時他用過的《天山雪》,可是比起上次斷斷續續的音節,這一次的調子有些不同,仿佛多了幾分細節微巧,卻又少了幾分隨性寫意。

意識忽然聚回心頭——不對啊,他不是受了毒傷,怎么還有力氣撫琴?——七方雙琴昨夜不是毀去了,又哪里再有琴來奏出樂音?

她費力地伸手,去撩那遮住了一大半視線的竹幃。室內坐著幾個人,漸漸清晰的視線辨出他們來——凈慧、風慶愷、李文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