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二 終曲《離別》(五)(1 / 2)

行行 小羊毛 1482 字 2022-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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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他的身體已支持不住地向下軟去,這樣的表情與言語也足以令聞者覺得悚然。他說的不是「你」,而是「你們」——在場如許多,又有誰敢不為之岌岌自危,即使——無論怎么看,朱雀都再不可能威脅到此間任何人了。

拓跋孤猶疑了一下,目光轉向人群尋覓:「許山,你來。」

他的意思很明白。無論有多么可惜——無論有多么卑鄙,事已至此,朱雀早已非死不可。他固然認為朱雀極有可能不過危言聳聽,不過為策萬全,也不想冒險叫人靠近,再予他任何得手的機會。

所有的人都謹慎退後,只有許山走上前來。弓負在他的肩背,有人適時遞上箭筒。

許山抽了一支羽箭,取下弓搭起,瞄向朱雀——這感覺像是在圍獵——這許多人,遠遠地將一頭獵物圍在核心。

他似乎是覺得太近了,便又退後了些。人群隨著他更退後。他重新瞄了一瞄。朱雀半扶著地面——不對,並不是獵物。此時的朱雀只怕比獵物還不如,至少獵物還能夠驚覺奔逃,而不是束手待死。

許山的弓張了很久,久得,眾人忍不住私語起來。拓跋孤微微皺眉,「許山?」

許山卻將弓弦松下來,「教主,」他顏面綳緊著,「這件事……有點為難。」

「許山!」單疾泉提醒,「射出這一箭,你便是今日最大功臣,夏琰、朱雀皆由你制服——我早與教主提過,青龍右使的位置,也該好好考慮了。」

顧如飛在一邊聽見,表情十分不悅。青龍右使雖說與他無關,可制服了朱雀的功臣,他自認為不該讓給別人。

「是,只是……」許山雙目垂著,「單先鋒知道,許山從不曾向已無絲毫還手之力的弱者出過箭。便算是打獵——獵物既已動彈不得,便絕無再向其多射一箭的道……」

「弱者?」單疾泉忍不住提高聲音,「你看清楚了,那個不是你上山打的兔子,受了傷動不得你去撿了就好!」

「我知道。」許山低頭不敢看他,「但是……」

「這么啰啰嗦嗦的,我來!」顧如飛早就聽得不耐,加之此刻對許山十分不服,上前兩步將他弓一把奪過,從箭筒里抓出支羽箭來搭起,「嗖」地一聲便射向朱雀,不過他箭術著實普通,風這會兒看似不大,可這一箭過去,卻偏出甚多。

他皺著眉頭,再抓了一支。並沒有人阻攔他,就像這當真是場圍獵,甚或像場取樂——一個人不行,便換一個;一箭未中,便再發一箭。就連許山自己,也不知該當有何立場阻止——他的箭下奪過那么多性命,可偏偏此時,他只是——微微轉開頭,閉目不想看。

顧如飛此番有了經驗,估著風量,認真將弓拉滿。可還未覺自己用足力道,那弓弦不知為何一記綳響,竟爾斷了。羽箭受力未定已離弦而去,一股突如其來的颶風卷入朱雀周圍那無人敢靠近的方圓,輕而易舉地將箭矢掃落於地。

——聚精會神於觀看圍獵的眾人,在那一個瞬間,的確將那個人忘了。那個——獨自倚靠在冰冷牆腳奄奄一息的夏琰。

所以才會震驚於此時還會有人挾這一身冷厲闖入視線——闖入——這個沒有第二個人敢冒險而入的核心。

縈於夏琰身周的雪在他出現的剎那如霧般迷蒙了每雙眼,顧如飛回過神來的時候,夏琰已經負起朱雀,絲毫沒有停留,豹一般向外掠去。

他醒了。他說不清,他是在哪一個剎那真切感覺到了「離別」的縈繞,那要與什么分離的巨大恐慌像是一劑劇烈的猛葯,扎入他的深心。他在那么久的瀕死掙扎後醒來,看見臆想中掀起的風息真切縈繞在自己身周,那一瞬他覺得自己可以沖入人群,將心中所有的恨與痛都化作更大的颶風,向每一個人發泄徹底。

可朱雀委伏於雪地之中,氣息已經淡成了霜色。他不知道這劑扎入深心的恐慌能夠支持自己多久——「離別」從來只是瞬時的爆發,如果他當真那么做了,朱雀就當真再沒有機會活著離開。

即便有再多人陪葬,那也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他在第二個瞬間改變了主意。他選擇用這最後的力量——與朱雀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