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妝台秋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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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思量了許久,才低聲說道:「大長公主的脾氣奶奶也知道,那火氣上來了是不管旁邊有沒有人,張嘴便罵,抬手便砸的。」

姚鳳歌依然冷笑:「她是大長公主,脾氣自然霸道。再說,大長公主卻從不無緣無故的發脾氣。她總是站在理上,才會那樣。而且——當初國公爺這個爵位難道不是因為尚主嗎?」

珊瑚默默地嘆了口氣,是啊,定候的父親當初只是一個二品將軍,因為尚了雲裳公主所以封侯,後來又有了戰功,才晉封為二等定國公。後來長子蘇光崇襲爵為一等侯。之後,定候便一直碌碌無為,再沒有晉封。

定候府說到底,都是大長公主再撐著。再往下,幸好世子爺現在有軍功在身,除了定候世子這層身份之外,還是正三品護軍參領。

二爺蘇玉安現在誠王手下任錦林軍的分管佐領,天子近衛,從五品職銜。

如今大長公主薨逝,家里爺們兒身上的職務都暫停了,兩個老的自然是三年的孝了,這三年中,奪情啟用的可能性可以說少之又少。而下面的幾位爺至少也是一年吧?

珊瑚想到這些又無奈的嘆了口氣,但也明白這些終究不是她該想的,便勸姚鳳歌:「奶奶還是早點睡吧。這幾天養好了精神,後兒還得跟著靈柩出城呢。二舅奶奶說了,明兒來接月姐兒去那邊。」

姚鳳歌想到女兒,心里稍微寬了寬,又側轉過身去,閉目睡了。

大長公主出喪這日,寧氏和姚延意夫婦又過來了一趟,作為姻親他們是應該給大長公主送葬的。姚鳳歌剛出了滿月,一身素服跟封氏,孫氏站在一起,三人後面站著封岫雲,姚鳳歌見了寧氏忙接到旁邊的偏殿,和封氏的娘弟妹封李氏,孫氏的娘家嫂子孫楊氏坐到一起,奉茶,上點心。

封氏娘家的弟妹封李氏因問寧氏:「怎么你們家二姑娘怎么沒來?有些日子沒見了,還怪想她的。」

姚燕語自然不想來,寧氏也不讓她來,姚萃菡小姑娘和蘇瑾月小奶娃都在家里,只有奶媽子仆婦是不放心的,總要留個主子在家。

於是寧氏笑道:「她本是要來的,昨兒出門不知怎的回來就說不舒服,飯也不吃,我便叫她在家里悶一日罷了。」

孫氏娘家的嫂子孫楊氏笑道:「素日里我就說你們家二姑娘是有造化的,果不然,居然能有天子御賜的好姻緣。」

寧氏微笑道:「能得到陛下賜婚自然是我姚家滿門的福氣。」

孫楊氏還想說什么,寧氏卻轉過頭同別人說笑去了。於是她只的抿了抿唇,心道姚氏娘家的這個嫂子看著溫溫軟軟的好像沒什么脾氣,竟也這么難拿捏。

其實這孫楊氏又哪里知道,姚遠之的夫人王氏從小在家里跟著母親當家理事,王家老太爺曾任禮部侍郎,專管番邦屬國進京朝拜的事情,王氏在娘家的時候就見過各種人,並善於跟各樣的人打交道。

而姚遠之也是個及精明的人,否則也不肯能連任江南總督,姚家夫婦對兒媳婦的人選那自然是挑了又挑,兩江之內五品以上官員家的女兒幾乎被他們夫婦過了個遍才選出來現在這兩個兒媳,江氏和寧氏可以說是兩江之內官宦小姐里拔了頭籌的,怎么可能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其實當初給姚延恩和姚延意定婚事的時候,王氏跟姚遠之還有的一爭呢。

姚遠之看重的是一位武將家的姑娘,他想著自己是個文臣,能跟武將聯姻,將來互相也是個依靠。

但王夫人就是看中了寧氏,她說,二兒媳婦不是宗婦,性子太強了進門後會跟長媳鬧別扭,明里暗里的爭奪,鬧得家宅不寧。

而寧家乃書香世家,這個女兒從小被詩書浸潤,琴棋調理,為人知書達理,性子溫和心里又極有數,行事大方,知道忍讓,又有分寸,絕不是某武將家的女兒能比得上的。

後來寧氏進門,姚遠之冷眼瞧著二兒媳婦果然不錯,不但孝順知禮,也沒跟大兒媳婦明里暗里的弄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自然,江氏身為長媳,該怎么做自己也很有數。所以姚遠之對自己的老妻更是佩服,內宅之事也絕不在過問,全部都交給了她。

卻說姚姑娘這日一個人在家,姚萃菡小朋友和蘇瑾月小奶娃兩個人都在跟前,一個還不如搖籃高,卻在那里晃著搖籃,另一個躺在搖籃里享受的依依呀呀,不時的嘬手指頭,怎么看怎么有趣。

只是沒多會兒,蘇瑾月小奶娃忽然撇著小嘴哭了,奶媽子忙進來看,原來是小奶娃尿了,於是忙換尿墊,洗小屁股什么的,一通忙碌。

姚燕語便起身往外邊去看了看廊檐下鳥籠子里的畫眉鳥兒,因看見兩個婆子各自拎著一個食盒從廂房里走出來,便問:「那兩個丫頭開始了嗎?」

旁邊的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頭回道:「回姑娘,翠微姑姑和翠萍姑姑已經開始了呢。」

「杜鵑?」姚燕語笑著打量這小丫頭,「這丫頭好像又白了啊,也長高了,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小丫頭小臉緋紅:「這些日子一直不出門的緣故。」

杜三娘子端著一個托盤從外邊進來,托盤里裝的是鮮紅的荔枝。行到近前,杜三娘子方朝著姚燕語一福:「姑娘莫怪,她小孩子規矩還沒學會規矩。」

馮嬤嬤的規矩,家里的仆婦們回主子問話,必須得先應『回姑娘』『回奶奶』等話,然後才能說後面的。杜鵑學是學了,只是她是小門小戶的孩子家,心里總沒那根弦,所以經常忘了。

「小孩子家,慢慢地教就是了,不急在這一時。」姚燕語笑著捏起一顆荔枝,自己剝了皮咬了一口,嘆道:「嗯,這荔枝真甜!小丫頭也嘗嘗。」

杜鵑羞紅了臉,只往後躲了兩步,福了福身,到底不敢吃。

杜三娘子叫她:「去找個姐姐抬一張小幾來放在這邊。」

杜鵑答應著去了,沒多會兒和香薷兩個抬了一張小高幾來放在廊檐下,杜三娘子把荔枝放在小高幾上,姚燕語便轉身坐在欄桿上,靠著廊柱吃荔枝。

奶媽子把萃菡小姑娘抱出來曬太陽,姚燕語便剝了荔枝給她吃,又問:「月兒呢?」

「水嗷啊!」姚萃菡小姑娘嘴里慢慢地荔枝還忙著說話,口水混著果汁都流了出來,旁邊的奶媽子忙笑著勸:「姐兒先吃東西,嘴里有吃的不說話啊!」

小姑娘立刻伸出小手捂住了嘴巴,努力地把嘴里的荔枝咽下去,方清清楚楚的說了三個字:「睡著啦!」

姚燕語忍著笑把小姑娘抱在腿上摸著她頭頂的兩個小辮子,點頭道:「菡兒乖。」

一會兒有麥冬跑來回話:「姑娘,時間到了。」

「好。」姚燕語把小侄女放在地上,起身去那邊檢查二等丫鬟們的外科結。

這段日子閑著無事,姚燕語手下六個丫鬟,翠微和翠萍在練手術刀上的功夫,半夏,麥冬,烏梅,香薷四個人練外科結和互相針灸。如今這六個人在姚姑娘的高壓政策下,已經頗有成就了。

姚姑娘去廂房里,看著這些人的成就,一通指指點點,這樣那樣,挨個兒的批評指正,最後又給了點表揚和鼓勵,那氣派,簡直是女王陛下巡視自己的領土。

杜三娘子跟在旁邊,見這六個人都大氣兒不敢喘【翠微:哪里是不敢喘,是顧不上喘!】一個個花痴一樣滴溜兒著眼珠兒聽他們家主子訓話,恨不得把主子的每個字都烙在心里的模樣,心里不由得暗嘆,其實跟了這樣的主子,真的是三生有幸,極大的造化。

而關於度三娘,姚燕語也發現了她的許多長處。

她不但拳腳功夫不錯,人身體的穴道也認識大半兒,稍微調教一下,針灸術便比翠微和翠萍兩個人還拿得出手,現如今竟是這些小丫頭們的二師傅,一些基本的東西都不用姚燕語親自出馬了。

而且度三娘習武也有十幾年,對姚燕語練的《太平經》里的八段錦也很有領悟,姚燕語每晚練習,她在一旁看的久了,居然也能悟出點什么來,對姚燕語這個運動白痴指點一二。經過這個把月的強化練習,姚姑娘感覺自己體內的那股氣息強了許多。

寧氏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她跟蘇家的幾位姻親一起坐著車送大長公主的靈柩出城之後才回來的,這一天下來折騰的也是腰酸背痛。

得以逃脫此事的姚姑娘見寧氏一臉的疲憊,連走路的力氣也沒有了,忙叫馮嬤嬤幫寧氏捏著肩膀,然後親自遞過一杯茶去,笑道:「二嫂子今天真是辛苦了。」

寧氏笑道:「你不去真是對了,今兒可真是累死個人。」

「所以說,嫂子最疼我了。」姚燕語笑嘻嘻的,嘴巴像是抹了蜜。

寧氏喝著自家茶庄送來的香茶,笑著打趣:「之前也沒見你這么會說話,有了婆家就是不一樣。」

姚燕語扁了扁嘴:「好話還真是不能說。」

寧氏又笑起來,一盞茶喝了一半兒便遞給了旁邊的丫頭,丫頭忙去兌了熱水又送過來。寧氏接了放在旁邊的小炕幾上,說道:「哎,今兒我見著蘇家三姑娘了。」

「她怎么樣?」姚燕語聽見這話立刻把別的拋到了一旁。

寧氏嘆道:「看上去臉色還好,就是不怎么說話。跟她嫡姐坐了一輛車,她那嫡姐對她倒也和善。」

姚燕語點了點頭,心里卻放不下。

大戶人家嫡庶姐妹面上都是過得去的,總不會當著外人的面怎樣,但實際上怎么樣呢?蘇玉蘅從小跟大長公主長大,跟她嫡姐能有多親厚?看看自己當初跟姚鳳歌之間的關系不就明白了嗎?

這也是後來自己懂醫術,救了姚鳳歌一命,現在她也把自己視作保命草,所以關系親厚了許多。而蘇玉蘅對她的嫡姐來說,又算什么呢?奪了祖母寵愛的庶妹而已,現如今祖母沒了,誰是她的保護傘呢?

「二妹妹想什么呢?」寧氏看姚燕語出神,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