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別後初見看不厭(2)(1 / 2)

香色傾城 常書欣 2839 字 2022-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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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化挺大啊,你這是現代表面,傳統至上啊,很有創意。」

左南下指指單勇一身西裝革履和不搭配的鍋蓋頭取笑道。

「左老,不知道您方便不?要不方便我隨後再來。」

單勇笑笑,幾分不好意思地說著,手里捧著木盒子。

那頑音也似的左南下不悅地說了句:「什么話嘛?我正悶得發慌呢,進來進來,咱們同好之人都有口福啊,我剛准備沏杯今年的秋茶,咦,你就來了……單勇啊,怎么就你一位呢?大鵬同學怎么沒來,對了,他怎么樣了。」

「呵呵,當城管了。」單勇道。

「哦,哈哈,偉大的時代,造就偉大的職業,挺適合大鵬的。坐…」左南下坐下來了,矮幾旁,茶幾上放著一套頗為講究的旅行茶盤,純竹制的,綠瑩瑩看著格外養眼。幾個酒盅大小的茶碗,卻是晶瑩剔透,煞是好看。桌上的熱水呼呼開著,取水是桶裝的農夫山泉,邊洗杯左南下邊看著表情有點怯意的單勇,笑了。

很玩味,而且很可笑,甚至帶著幾分戲謔,不過他卻隱藏著這個發現,故意問著:「單勇啊,你帶什么來了,又准備拿點便宜土特產哄我老頭是吧?」

「呵呵,我倒想送點貴重的,您不稀罕呀。」單勇道,開著盒子。

左南下笑道:「就土特產我也未必稀罕呀,好歹我也是潞州人,看不上,一律拒收啊。」

「您要拒收,我還真不敢放下。」單勇笑著道,對這個似乎很有信心,而且這信心又逗起左老頭的好奇了,支著脖子看,單勇故意放慢了動作,掀蓋的一剎那,卻很快,也在這一剎那,左南下眼睛一直,愕然不已了。

食盒五格,青黃白綠紫層次分明,開盒跟著炒香撲鼻而來,左南下深深一嗅,眼睛亮了。單勇遞上來時,老頭如獲至寶地拿在手里,或者說,把這土得掉渣的東西當寶了,不但當寶了,還撮幾顆,放到嘴里嘎蹦嘎蹦咬著,邊咬邊說著:「小玉茭、大黃豆、高粱、棋炒、胡麻籽,嘿嘿,這過去小炒雜糧有個名堂叫『五子登科』,這些小玩意還真不好找了啊。」。

「您老真是博聞強志啊,神農五谷宴開席前的解饞小炒,特別是棋炒和胡麻籽可不好找了,還有這種農家肥種出來的黃豆,都是精挑細選的。」單勇來了個老王賣瓜,左南下吃得津津有味,驀地聽得水開聲音,單勇趕緊起身,拿著壺,左南下接到手里,投著茶葉,洗杯、過濾、進碗,新茶就著小炒,這爺倆吃貨美格滋滋地啃上了。

不得不讓人羨慕老頭這身體,七十開外了,這磨牙的小炒愣是吃得津津有味,不但牙口好,而且心態也好,看著這樂天的作派都不得不讓人有折服的感覺。兩小碗濃茶下肚,左南下突然問了句好奇怪地問題:「你會喝茶么?」

「這不喝著嗎?」單勇放下小碗,訝異道。

「你這叫牛飲……來我教你。」左南下道,又是一股白練介似的熱水進蓋碗,教著單勇道,鐵觀音的每道浸泡時間要把握好,出茶要穩、要快、一反手腕,已經見色的茶水通過濾網進了公道杯,稍作沉淀,傾進茶碗,又教著單勇道:「一嗅、二啜、三品、四飲……」

邊說邊深嗅了嗅,輕啜著茶水,單勇如法施來,一嗅時,果也有濃郁的茶香,似乎嗅比品感覺更甚;輕啜時,齒頰帶著熱度和茶香慢慢綻開了味蕾,和嘴里的小炒香味卻是相得益彰了,這閑情雅致要是細品么,倒也好玩得緊,嘗了若干,單勇笑道:「最舒服的感覺是嗅香、最清晰的感覺是品,前味稍苦,不過回甘出來後很舒服,叫苦盡甘來吧?」

「對,孺子可教也。」左南下樂了,豎著大拇指誇了個,直掰扯著:「這茶字怎么寫,簡單解釋就是人字,在草木之間,一棵茶樹啊,吸山川之精、曰月之英、風雨之靈而凝聚成這顆粒飽滿的茶葉,這個品的過程,就如同你感覺草木枯榮的一季,先嘗味苦、後嗅清香、感之馥郁、回味無窮,這是個平淡而又跌宕的過程,你是什么樣的心境,就能嘗出什么樣的味道。」

淺顯,很容易明白,不過同樣很深奧,需要用很虛無的心境去體會,單勇蹙了蹙眉,以他靈敏的味覺,此時嘗到更多的是苦味,一種嗜好在你未適應之前,怕是無法享受到其中的樂趣。

左南下可是位吃貨集大成之家,看單勇這樣,得意地評判道:「你現在嘗到的應該是苦味,功夫茶你沒幾年功夫入不了門,所以,你剛才雖然說對了,但言不由衷。對不對?」

委婉的拐了個彎,也許是要引起「言不由衷」這個詞。單勇愣了下,看左教授時,老頭臉上浮著狡黠的笑容,這個時候,單勇八成也猜測到左教授似有所指了,不知道他對自己的事了解了多少、也不知道對他和師姐之間已經斷音訊是否知情,只不過泡妞嘛……總不能曲線救國泡到人家老爸頭上吧?一時間讓單勇找不出合適的言辭來了。

好半天,單勇笑了笑,不敢接話頭了。左南下似乎從單勇表情中看出點什么,很是一副理解的樣子,又傾一碗茶,酒盅似的小茶碗傾得滿滿當當,不溢不流,單勇知道這老頭的眼神可沒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不但看物准,怕是看人也很准,這不,笑吟吟嘎蹦咬著小炒,像是很羨慕地問:「咱換個話題,我說小伙子,是不是賺了不少錢了?」

「嗯?」單勇咦了下,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道:「有點,沒多少。」

「那恭喜你走上康庄大道了啊。」左南下道。

「左老您笑話我吧?其實有些事我沒法說,不過……您是不是聽到什么傳言了?」單勇訕笑著,拐彎抹角套著話,卻不料左南下搖搖頭道:「我還需要聽說嘛,看你一眼就看得出來?」

「看出來的?我這樣……像賺錢的樣?」單勇納悶了,雖然刻意打扮了一番,但僅限於禮貌,就這身西裝還是開業時候置辦的便宜貨,理論上就火眼精睛也不至於能看出這是個灰色收入不少的打扮吧?

「我告訴你我是怎么看的。我只知道你打架進了派出所,而且還住院了對吧?」左南下直接問,單勇點點頭,正揣摩怎么搪塞的時候,卻不料左南下說得是另一茬,擺活著:「已知你受傷,而現在我看到的是你自信、從容地坐在我面前,這都不用思考應該判斷得出,你不但沒有被擊垮,反而逆勢站起來了,所以我想,你應該賺了不少。」

笑了笑,不得不佩服老頭的眼光犀利,錢是英雄膽,沒錢的慫人樣和有錢的自信自然是不可同曰而語,這倒不至於讓單勇驚訝,只是報之以不否定也不肯定的笑意。

也許左南下已經看出自己要的答案來了,同樣報之以理解的一笑道著:「這是好事,所以我恭喜你嘍……本來我這次回潞州誰也不准備驚動,看一看民俗文化館的項目進展,後天就走,沒想到你居然鑽空子進來了,我忘了你有個兄弟被我招募走了………呵呵,這樣也好,其實我心里還真有幾件事想問問你,想和我聊聊嗎?」

單勇點點頭,巴不得呢。

「別緊張,男人之間的談話,不涉及女人啊,包括我女兒。其實也是幾個小問題……第一個小問題是,你現在的負疚感強烈嗎?」左南下突來一問。

單勇眼一直,沒料到老頭這么直接,直接就刺到他心里了,一下子愣得不知所謂了。

左南下哈哈大笑了,直笑道:「不是特定指某件事啊,你干什么了,我真的一無所知,也沒興趣知道。我的意思是,商人錙銖必較和學者的窮經搜典都是特姓,但在咱們這個偉大的國度,你想做好一個商人,不是僅僅具有商人的特質就行得通的,得學會很多東西,比如欺上瞞下、以次充好;比如諂媚奉承、暗施手腳;比如迎來送往、打壓對手;甚至於坑蒙拐騙、假冒偽劣……即便你的神經是銅鑄鐵澆的,也會有某個因素讓你感覺到愧疚,這就是資本原罪的由來,財富所向沒有干凈的地方,可人的心里,總還有一塊純凈的空間……告訴我,你的負疚感很深嗎?」

想了想,單勇沒有吭聲,不過卻點點頭,很深,深得足以影響他的心理,否則就不至於連給師姐打個電話的勇氣也沒有了。

沒有責怪,當然更沒有鼓勵,左南下笑了笑,有點挽惜地道著:「現在有些人什么也講道,於是就出現了『商道』這個詞,這個說起來有點可笑啊,不管扣著民生還是民族的大帽子,骨子里都是齷齪和骯臟的銅臭,再高尚的表像在人姓的貪婪前也是蒼白的……如果非要講商道,我倒是也有點想法,咱們交流一下,印證一下我認可的道適用不適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