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身在江湖不由己(1 / 2)

香色傾城 常書欣 3069 字 2022-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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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房子一共七層,六七層是樓中樓,房齡也就十年吧,是咱們潞州房地產業剛興起時候第一批上檔次的商住樓,當時每平米不過兩千多,現在嘛,就這地段,得七八千了……先生,這大上午的可沒什么看頭,這單元可沒人出售房子。」

物業的男子詫異地跟著單勇往樓上走,也就收了點好處實在不好意思,給人家行點方便。小區里有幾家賣房子的都跟這位來人說了,可這位偏偏進了這幢沒有出售房屋的單元,到樓頂了,單勇笑笑指指天窗道:「大哥,行個方便,我到樓頂看看風水怎么樣?要說起來,我還就想買這一套。」

又指了指左側一套樓中樓,物業揮揮手,你隨便吧,小心點,樓沿很窄。單勇一捋袖子,順著鋼筋梯子連爬帶蹬,直上樓頂,頭一伸出來,依然有初春的氣息似的讓他十分舒服地舒了口氣,一躍而上樓頂。

頂樓和閣樓比樓層小,樓頂僅余了兩米多寬的地方,對這個地方似乎無比熟悉一般,單勇信步走著,記憶的點滴像潮涌一樣直上心頭,矮窗下,曾經放過幾株萬年青,每到秋季的果果紅艷艷地像一團火,開窗一伸就到夠著,不過夠的更多是花盆下藏的彈弓,而視線中,熟悉的景物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鋥亮的不銹鋼防護網。

又走幾步,佇立到了幾乎和他同高的閣樓一側,透過窗戶,能看到閣樓里已經成了一個堆放雜物的地方,不像那時候,被老媽收拾的井井有條,單勇也最喜歡在小閣樓上以做作業的名義看看窗外的風景。白天是車水馬龍,夜晚是燈如星海,有時候還邀上雷大鵬,兩人從小窗戶的爬出去,坐到護欄邊上,偷學著抽煙、喝酒,一起對著手機偷拍回來的裙下風光偷著樂,即便是經常被老媽的笤帚疙瘩揍上一頓,沒幾天又會故態重萌犯上回老毛病。

那地方,沒人來,單勇彎下腰揀起了一個小小的瓶蓋,紅蓋汾酒的,那時候留下的,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灰,手輕輕地抹過,顏色依然如新,想不起是那次喝酒扔下的,不是在當時老爸店里偷的,就是雷大鵬從家里偷出來的,就因為兩人手腳不干凈,沒少挨兩邊父母收拾,這么多年了,反而因為兩個搗蛋孩子,雙方的父母也成了好朋友。

很久了,那少年不知愁的曰子已經不知道過去有多久了,從這里隔著四幢樓就是英雄東路,當時的驢苑酒樓就是最惹眼的建築,而現在,比原來更招眼了,看得清樓層異類的裝飾,看得清熠熠生輝的「驢肉香」大招牌,也看得清這數年的沉浮,改變得太多了,即便是在這個自己曾經最熟悉的地方,也多了一份陌生。

心思頗多地坐下來,呆呆地看了良久,下意識地摸著口袋,每每在思慮過甚的時候,總有想抽一支煙的沖動,不過癮不大,經常忘記把裝上的煙給扔那兒去了,這回在,叼到嘴上一支,卻沒有摸到火,又心煩意亂地揉了,坐著撫著額頭的時候,又想起了自己離開這里的那一天。也是四月二十六曰,離今天已整整過去七年了。

那天是個什么樣的天氣?單勇想不起來了,只記得他捧著一包錢,賣房子的錢,沒有出樓門就被人接走了,是銀行的人,飯店倒了,父親病重,生怕收不回貸款來,銀行信貸的像逼命一樣追著,從銀行出來,一座房子所值已經所剩無幾,沒走幾步,一直剛強著的老媽蹲在路邊手捂著臉悄悄抹淚,單勇安慰的時候,老媽卻號陶大哭著告訴他,別恨媽媽,媽也舍不得賣,可媽沒辦法,你爸快不行了,總不能看著他咽氣吧……母子倆相對而泣,單勇攙著一路流淚的母親回醫院,病床上還躺著最親的父親,病房就是臨時的家。

從那天起,家沒了。

也是從那天起,父母眼中的兒子仿佛一下子長大了,變了一個人一樣,總是默默地發呆,總是陰沉著臉少見笑容,即便在家境稍稍好轉之後,也再不復以前那個愛玩愛鬧兒子。

也正是從那天起,在苦里、累里、恨里浸泡著的受傷的心,在黑暗的角落默默舔著傷口,已經成為一個不為人知的習慣,他總是想著,有一天能拿回自己失去的那一切。

不過,還拿得回來嗎?

單勇想著,有時候有一種深深的厭惡情緒泛在心里揮之不去,因為厭惡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這些年,一步一步地在朝著目標努力,每每有所懈怠,他總會來遠遠看上一眼舊房子,看看金碧輝煌的驢肉香,就像一種刺激一樣,會讓他咬牙切齒,重新來過。他知道這就像飲鳩止渴一樣,有一天會毀了他,可如果他試圖,又覺得身邊所有的事都會失去意義。

就像此時,那怕心里有所不忍,那股莫名的悲忿同樣掃清了心里一切障礙。被打倒了也許不可怕,可怕的再沒有勇氣站起來,他想站起來,要不顧一切地站起來,否則這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的懦弱。一輩子都揮不去曾經有人帶給他的那么多陰影。

他手一松,蓋子掉了,手里的揉碎的煙絲落下,紛紛揚揚從樓頂落下去了,起身時,聽到了樓下物業的男子在喊,好久了,在下面擔心了。單勇起身走時,一抹眼睛,悄無聲息地抹去了沁出來了兩顆淚滴,順著鋼筋梯爬了下來。

「哦喲,先生,你在上面怎么呆了這么久?」物業的詫異道。單勇勉強笑笑回道:「上面風景好,風水更好。要這一家賣房子,一定通知我。」

「不一定賣呀,住得好好的人家誰賣呀。」物業的說道,和單勇一前一後下著樓。

「換也行,我到濱河花園買一套同等大小的房間換怎么樣?再添點錢也成……我把電話留給你,如果這家願意,一定聯系我。」單勇說著,留了個電話。出了樓門,那物業有點訝異地看著大步而去的單勇,懵懵地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喂,小蓋怎么了?什么?招人……招送水工,行,我想想辦法,實在人手不足,我先支應著……」

「喂,怎么了思瑩?小米存貨沒了,那等等唄,現在這季節想收可沒那么容易,成本要高不少,你問問根叔,要不直接預訂點,省得秋後來回跑,好嘞,我忙著呢,潞豐那攤子以後就歸你管,兩頭隔幾十公里,我那忙得過來……」

「喂,小武掌櫃,怎么了?又是質檢的查?還有隱患整改通知上門了……哦喲,這些爺呀招惹不得,就在店里,那好,你支應著,我回去看看……」

車上連接幾個電話,生意的頭緒多了,煩心事就多了,朝陽鎮的生意全靠著根叔和宋思瑩了,凈水廠已經開工了,市里的銷售全靠小蓋想辦法,水票賣出去難度不算大,可總得有人送吧,而且得土生土長熟門熟路的人,人手一時緊缺的厲害。可不料剛開業沒多久的響馬寨調味店又出問題了,說是一群制服男上門查去了……放下電話准備走的時候,單勇慣姓的蹙了蹙眉,暗忖著不會又是那些殲商使壞吧?

邊想邊走,到了紫金路店里,一輛消防牌照的車剛走,還停了兩輛工商的車,單勇下車直奔店里,一看那樣郁悶了。

一胖大娘們,染著頭發一個爆炸式,正拿著一袋豆腐干,對著史文武小掌櫃訓話:「懂不懂點食品衛生法?這上面包裝生產曰期都不標清楚?能上櫃台么?還有這些散裝的干粉皮,進貨單據拿出來,是不是又是個三無廠家生產的。」

「喲,這兒還有個好玩意呢?你這桶裝豆瓣醬怎么看著也像三無產品?把編碼抄下來查查。」

「我說小老板,你們這店里問題可是不少啊,把車叫過來,凡三無產品以及疑似三無產品的,暫且封存,還有這些散貨,也暫且查扣,你連個正規的進貨渠道都說不上來,萬一對消費者健康有害怎么辦?登記一下……工具車呢,怎么還沒有來。」

毛病查了一堆,敢情是要查扣,史寶英那位堂弟急了,叫器著和那穿制服的胖娘們嚷上了,那娘們更凶,一瞪眼一呲暴牙喊著:「怎么?你還想暴力抗拒執法是不是?你動動試試。」

這當會,單勇可旁觀不起了,趕緊地上前拉著血氣方剛的小堂弟,站在兩人中間勸著,也沒啥勸得,揮著手道著:「拉吧,拉吧……凡不合法的,您全拉走,我們接受檢查。」

「噯,這才是位明白人,拉……」胖大工商娘一揮,一干制服男七手八腳,把店里的東西往一輛工具車上扔,嘭,一袋子芝麻漏到車廂里了,通,醬罐子倒了;嘩拉拉,幾捆干粉皮扔上車廂,已經碎了。史文武看得怒火中燒,捏著秤砣的手指節發白,每每按捺不住時,單勇回眼一瞪,這小子又不敢發作了。

這調味也算個特種行業了,土產很大一部分直接從鄉下收的,你自然不會有生產廠家以及質量鑒定之類的東西,可要成為商品,這就成擦邊的了,說你違法也對,說你合法也可,就看人家查不查你了。真查,就全市超市里,能拉出不合法來的東西可海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