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舉杯相慶出囹圄(1 / 2)

香色傾城 常書欣 3686 字 2022-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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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咣…鐵門響了兩聲。

牢頭一扭頭,機械地喊了句集合。一倉嫌疑人動如脫兔,眨眼在通鋪床上各就各位,坐成了方陣,仰頭、挺胸、目視前方,背手,比幼兒園小班訓練得還老實。咣聲鐵門大開,管教那張死人臉現在眾人面前,眾犯齊齊呼了一聲:「管教好!」

這是18號模范監倉王牢頭的創意,這個總能讓管教心情為之一好的創意後來在全所推廣。終於,大家看到了管教臉上的笑容,放心了,總不至於再叫幾位管教提著電擊器進來,橫挑鼻子豎挑眼,把倉里為數不多的存貨給抄走。

笑了,管教不知道為什么這么高興,王牢頭卻是眼色一喜,知道有人要走了,是出去,不是被逮捕或者直接上開往勞教場的車,否則那會如臨大敵。果不其然,管教喊了聲:「0047,單勇,收拾東西。」

就等在門口,好急,單勇一下被猝來的幸福沖暈了頭腦,還是後面的幾只腳連踹他才省過神來,慌亂地收拾著東西,也沒什么東西,就點換洗衣服和衣服里牢頭給塞的火腿腸之類,一把提起包袱,又想起什么來,包袱一扔,人直接出去了,里面那些難兄難弟,更需要這些東西。

到了門閉的一剎那,單勇吼了句:「兄弟們,後會有期。」

里面一片猙獰的笑臉喊著「歡迎再來」,夾雜著一陣笑聲,門……關上了。

出了倉門就蹲下,有事先舉手喊報告,這是規矩,單勇剛蹲,管教難得的和聲悅色道著:「不用了,從現在開始,你已經不是嫌疑人了,跟我走。」

出第一道門,簽字,驗明正身。換了位獄警,單勇回頭看了看那位鐵柵後的管教,笑了笑。那根本不是一張死人臉,像天使的臉。

出第二道門,搜身,查有無夾帶,不過比進來時查得松多了。

第三道門,簽字,發還入獄時繳的東西,錢包,手機,鑰匙。一切按部就班,在這兒已經習慣了那一張張沒有表情的臉,繼續前行,離那扇數米高的鐵大門近了,武警開門的一剎那,那位帶著出來的獄警站在門口回頭了,一樣是那么不帶感情色彩地對單勇說道:「

「恭喜你,你自由了,希望你在這里學會了珍惜它!請吧。在我們這兒告別,不用說再見。」

「感謝政斧,感謝管教。」

單勇機械地說了句,一步已經踏出了門檻,門咣聲關上的一剎那,他沒來由地被剛才的話感動了一下下。

一剎那,清醒過來了,幸福來得如此突然,他揚著手臂,瘋狂地跑了,放聲的尖叫著,張臂迎著的方向,全身盡情地沐浴在夏曰暖暖的陽光中,從來沒有感覺到,連這樣的陽光浴有一天也會讓人如此覺得來之不易,也從來沒有感受到,監舍外的空氣是如此得清新,讓他忍不住大吼大叫,奔跑了好遠,他興奮地一骨碌躺在地上,聞著路邊泥土的氣息,伸手揪了跟草棵,眯著眼看著刺眼的陽光,也從沒有像現在一樣,感受到自由如此地珍貴。

「咦?怎么沒人來接我。」

強烈的自由感稍稍消退的一剎那,第一個感覺襲來,讓他稍有失落,不過一想倒也無所謂,都出來了,還怕回不去怎的。

他一骨碌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沿路走著,這兒來過,看守所這條路離最近的車站不過五公里,那兒乘車回市區頂多一個小時,剛走幾步,嘀嘀的喇叭聲在身後響起,他不經意回頭,看到輛警車,沒搭理,現在可是坦盪爺們,政斧都釋放咱了,可不像從前了,一瞅著警車小心肝就哆嗦一下。

卻不料那警車像故意的一樣,又追近了幾米,嘀嘀摁喇叭,單勇停下來,瞅了瞅。那車也停了,趙家成從車里跳下來,笑著問:「單老板,怎么,不認識老朋友了。」

「趙隊……呵呵,這么巧,不過我可沒時間,忙著回家呢。」單勇轉身走著,最不願意搭理的就是警察。趙家成信步上來,招手讓車在後面跟著,單勇不緊不慢,趙家成也不急不徐,就像專為陪著單勇壓馬路來一樣,走了一段,單勇忍不住了:「趙隊,你這什么意思?想把我送進去,那趕緊動手啊。」

「呵呵,能把你送進去的只有你自己,可不是我的功勞,不過接你好像我有點功勞。」趙家成說著,遞了張單子,單勇狐疑地拿在手里,卻是一張交費單據,羈押期間,伙食費每天五塊,住宿費兩塊,就住得這四十多天,都算了好幾百,這單子看得他啞然失笑,笑著道:「政斧收費,就看守所這標准還算合理。」

說著趕緊掏口袋,沒成想是人家代付的這錢,卻不料錢包里只有兩張了,他一遞,趙家成沒接,笑著隱晦地道:「留著吧,不用了,當我還你個人情,咱們兩不相欠了。」

「您沒欠我人情呀?」單勇愣道。

「是嗎?那就當你欠我個人情吧。非要深究嗎?」趙家成笑道,那笑里陰陰的,讓單勇尷尬地裝起了錢,還沒整明白這里頭的名堂,不過下意識地跟著走著,趙家成卻是一仰頭對著陽光,貌似自言自語地道著:「人在得意時,高位重權、金錢美女都不足以讓人滿足。可在落魄時,清風陽光,甚至連新鮮空氣都是一種奢侈,你現在應該對此深有體會吧?」

「嗯,有體會……喲,趙隊,您不至於感同身受吧?」單勇開了句玩笑。

「呵呵,這座牢籠之城,我比你的體會深,不過對於犯罪的感受,恐怕不是我當警察能體會到的。真正對它體會深刻,應該是這座城里關著的人。」趙家成道,回望了一眼森嚴的看守所,看單勇時,單勇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在想在監倉里看到過的那些形形色色的面孔,接觸的形形色色的嫌疑人,那些人在高興的時候總會興高彩烈地講講自己得意的經歷,就像人生的成就一樣,不顯擺出來,實在有點錦衣夜行了。

他笑了,想起了王牢頭,這家伙看得真准。犯罪到那份上,不叫犯罪,叫生活,是一種他獨有的生活方式。

冷不丁趙家成問了句:「你對刑法很了解。」

「嗯,當然。」單勇脫口而出,不過馬上省得自己失言了,一剎那又補充了句:「我考過律師。」

「你的目的不是考律師,而是在找一個規避責任的途徑。」趙家成道,停下了腳步,這一刻,單勇也下意識地停了,反看了這位警裝鮮明的刑警一眼,他無從知道為什么這家伙一直陰魂不散的在背後,沒有好氣地道:「那又怎么樣?殊途同歸,就考上律師,還不是為別人找個規避責任的途徑?趙隊長,你這么巴巴的咬著我不放,我沒惹你呀?」

「你要觸動我的底線,就不會現在這么輕松了。」趙家成笑著道,看著單勇不服氣的眼神補充了句道:「就像有人觸動了你的底線一樣。你會讓他們很慘,對嗎?」

單勇瞪著眼,眼睛里的黑珠子來回轉悠,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於是干脆不回答了,很多事是經不起深究的,而面前這位穿官衣的,可不像那些黑澀會份子敢胡折騰,不過他似乎並沒有從趙家成的語氣里聽出敵意,這點是讓他最納悶的事。

「其實仇恨毀掉的不光是對手,還有你自己,它會毀掉你的良知、你的親情甚至於你的自由,它會把一個良善的人變成野獸,變成畜牲……不管你怎么尋找規避責任的途徑,最好的辦法還是不要去觸及它,不要再回到這里來……其實,化解仇恨最好的辦法是寬恕,寬恕比報復更需要一個人的胸襟。」趙家成背著手,輕聲道。單勇蹙眉了,沒想到面前這位貌似粗線條的爺們還能說著這么觸人心弦的話來,不過這個時候,對單勇而言,已經沒有什么仇恨了,他兩手一攤道:「那,我現在寬恕所有人了……如果一味要夾著尾巴作人,我寧願不做人;如果把你放到我位置上,我想你也許會和我要做的一樣。」

都是不服的眼神,看來在心理上有某種共通的地方,趙家成皺了皺眉頭,驀地噗聲笑了,究竟是他想說服單勇還是被單勇說服,現在好像不好判斷了。

不過氣氛因此輕松了不少,兩人繼續前行著,都沒有說話,半晌單勇才問著:「趙隊,快到車站了,您不必陪著壓馬路了。」

「好吧,你自便吧,你別誤會,我不針對你,也不是想說服你,當然,我也沒有期待自己有能力挽救你。路得你自己走,不過,還是別走上邪路。」趙家成道著,側過頭,面對面,看著單勇,他仿佛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一樣,凝視良久才緩緩道著:「知道為什么我傾向於把你放出來嗎?其實可以不放你,我可以找很多理由關著你,或者可以找很多疏漏釘住你……三個槍手出逃的那天晚上,你前腳報案,後腳就組織人手堵路,潞州的七個路口都有攔截,你是故意把他們趕到國道上,讓匪村里老百姓攔住他們,我甚至懷疑,把人送進石灰窯是不是也是你的主意?」

「呵呵,你無法證實。」單勇笑道,很得意。

趙家成也笑了,仿佛他找到了心里懷疑已久的答案,笑著道:「看來我沒有猜錯,如果是你的話,一切就非常合理了,你單個的力量無法實施報復,就用了很多年的時間把自己溶入到史家村那個刁民遍地的地方,為的就是有一天振臂一呼,應者雲從,帶著你的徒眾搬倒那位高高在上,和你不是一個重量級的人物,對嗎?」

「你仍然無法證實,刑法中沒有猜測和推理這個字眼,它講得是證據,即便你能找到單個的人證物證,也形不成對我指控的證據鏈,即便籍此抓起我來,仍然不會定罪。」單勇嚴肅地道,學了n年,終於今天有義正言辭說出來的機會了。

趙家笑了,笑著不屑地道:「單純遵紀守法的人是傻瓜,單純會依法辦案的警察,也是傻瓜。其實之於我,會有很多種辦法證實我的猜測,比如,我可以咬死當天晚上在高速路莫名其妙出現的張衛華,再在他們若干人手機通訊中,根據時間段找到關聯人,我相信,通話的另一端有你,那兒停輛警車,純為嚇跑三個槍手……雖然監控中只找到這么一個和你有關聯的人,不過,已經足夠了。」

單勇蹙了蹙眉,閉口了,和一個警察討論案情,那是找刺激,不但閉口,而且收起了得意的情緒。

「你這個表情,看樣我說對了,其實人心都是肉長的,肉長的就有軟肋,比如朋友、兄弟、親情、家庭,都能成為你身上最易攻破的地方。以你的脾姓,只要我咬死你那狐朋狗友中的其中一個或幾個,我相信,即便他們不承認,你也會不忍連累他們的……不要高估自己的智商和承受能力,你走得已經夠遠了,再遠就回不了頭了。」趙家成輕描淡寫,這是單勇入獄一個多月後他又幾次看數個路口的監控,無意中的發現,根據這些細節可以推斷到一些,但真正查實沒有那么容易,可要憋著勁往查,也不算難,最起碼如果像他所說這樣,似乎不難,

單勇眼睛睜大了一圈,有點驚訝了,也許確實有點高估自己的智商,如果真像他說的那么做,單勇覺得恐怕自己真的承受不住,他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為什么不做呢?」

「呵呵,因為那些人,比你更該死。」趙家成異樣的說了句,不過同樣指著單勇道:「你也該死!」

單勇下意識地後退了幾分,沒想到剛出獄就碰到這情況,不但被問得啞口無言,連火氣都給頂下去了,他怔了怔,攤手問著:「趙隊,您這是威脅還是恐嚇?」

「警告。」趙家成背著手,訓小孩一般訓著道:「在我遇上的人渣里,你還不算最渣的,下一次栽我手里,就匪村包著你,我也會親手把你抓回來。」

趙家成瞪了眼,不笑了,背著手朝後面跟來的車走去,這一番話,聽得單勇既有凜然,也有迷糊,有點想不太通,自己那兒又惹著這狗曰的警察了,上車的一剎那,趙家成回頭又大聲問著:「你是不是覺得警察吃飽了撐的找你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