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夙願難了幾番顧(1 / 2)

香色傾城 常書欣 3755 字 2022-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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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嘭…嘭…

怪異的聲音,不算很大,不過響徹在山間空谷就顯得格外清晰了。像錘子敲打的聲音,又像汽釘噴射,偶而還會有電鋸和角磨機的聲音響起來,給冬曰里的空谷裝點上了一個異類的景象。

是在建木屋,地址選在離農家樂直線距離不到一公里的舊村址,因為毗鄰老頂山風景區和森林公園,手續很麻煩,不過好在是原村的舊址,打了個擦邊球,郊區國土資源局以旅游開發投資的名義批下了這個項目,據說一期投資二百萬,在郊區范圍里,也算個不大不小的政績了。

建設的進度非常快,長途汽運拉來的都是成型的板材,只需要平整、組裝、釘鉚再加上打磨即可,廠方接了這么偌大的單子,專程派了十人安裝小組,又加上單勇從村里找的十幾位木工,不到五天,一期的二十幢已經接近完工了。

純天然的,幾乎是依據舊址的根基而建,錯落有致的二幢的木屋最少五十平米,最大一百二十平方,還真像一個古色古香的寨子,今冬的天氣也格外地好,連著幾天陽光明媚,連柴占山看了一眼也喜歡上這兒了,窩了好幾天沒走,就住在響馬寨單勇的家里,這不,這兩天玩得興趣大增,在村中居中的一幢前做了個木柵籬笆,切片、打釘、固定,十幾個平方的籬笆,做得有模有樣。

「單勇,出來幫把手。」老柴喊著。

屋里正點著火,試著壁爐出煙的單勇奔出來了,順手抬著根橫欄,定位、汽槍嘭嘭幾根固定,單勇扶著桿看著老柴干得這么起勁,笑著問:「柴哥,沒看出來,你干木工還是把好手啊。」

「這可比車工、銑工糙多了,抬高點。」老柴蹲著,閉著一只眼睛瞄著,打上最後幾個釘,然後是切片的木片架成了網格,單勇起身看看,這一幢米黃色的雙層木屋,三面采光,屋里屋外一樣亮堂,幾乎是木屋的標識建築,倒有一多半活是兩人干的,此時一屁股坐到木制的露台上,尚覺得不夠愜意似的,干脆四仰八叉躺在木板上,曬著暖和和的陽光,幾乎有一種舒服得想呻吟的沖動。

「單勇,今兒不是源源的來么?你當老板的不准備回去?」柴占山問。

「還不到正式簽約的時候,私人姓訪問。讓他們去折騰去吧。」單勇靠著手,仰躺著,眼閉著,享受著這冬曰的暖陽。

「會所提供的消息管用么?那是聯營會所從會員里打探到的……我怎么覺得不合適呀。」柴占山問,手里的活沒停,不注意看,就柴哥這糙樣,比木工還像木工。

「有什么不合適?」單勇問。

「源源的生意基地在清徐南郊,據說那地方有三十多家醋坊,不但競爭激烈,而且這兩年水源枯竭,成本提高,他們都急於在周邊縣市開辟新基地……源源巴巴這么大老遠跑潞州,我想下這么大功夫,說不定有吞並水廠和醋廠的意思,畢竟你那廠太小了,連人家一個大的標店投資都不夠。」柴占山邊說邊干,像說一件和兩人都不相干的事,半晌沒見回音,他抬頭看了看,見得單勇舒服得伸懶腰,他笑著問:「怎么?一點都不擔心?不會是被醋娘子美色所惑了吧?呵呵,你可小心點,我可聽說醋娘子剽悍得很,掌舵一年,把原旗下的經銷商砍了一半,收購了兩家蘋果醋廠,行內風頭很勁哦。」

哼哼,單勇懶洋洋地翻著身,眼也未睜,哼哼嘰嘰地道了句:「關我鳥事。」

老柴哈哈笑了,直道著:「我怎么覺得你的智商開始無限接近於雷大鵬了?他們賣的時候你收回來,這個時候,你就該偷著樂了,不管合作還是出售,你這筆撈得差不多就能退休了……怎么不買回來也罷,還要把幾家組織合起來,稀釋你自己股份呢?」

「老柴,你別光問我啊,那你能告訴我,為什么你把會所和維特的生意拱手讓給李家兄妹么?我聽說李玫蓮要分走一半利潤,維特也不差,難道這錢不能拿你手里呀?」單勇問。

「我掙夠了,我退休了。」老柴笑著道,很拽。

「那不一樣,我也掙夠了,我也要退休。」單勇笑著道,更拽。

「你才存了多少?」柴占山不屑了,數落著道:「滿打滿算,不怪宋姑娘笑話你,你十萬都拿不出來。」

「我的錢都放他們手里下仔呢?現在他們一個個跟打了雞血樣憋著勁掙錢,那不正好,總有我一份吧?再說了,干得越好,響馬寨的牌子越值錢,那我身家豈不是越多,將來快死時候,牌子一賣,可了勁地花,花完,再閉眼。」單勇得意地道,躺著,翹著二郎腿,得意了。

柴占山收拾到了最後一截籬笆,開合了一個柵門,很滿意的樣子,他放下工具,回身坐到了木台階上,抽了根煙,捅了捅單勇,單勇沒要,他自顧自點上,長長地一口氣,好一番心滿意足的樣子,這里向下可以附視到響馬寨農家樂、再遠處能看到滑雪場,往上就是郁郁蔥蔥的山巒,四面環繞著蒼松翠柏,別說建成了,現在都已經偶而有吃飯的客人饒有興致地跑上來瞧個究竟。

工人正忙碌著收尾的活,有人在山間引下來的一股清泉洗手、有人在房前屋上平整打磨,他抽著煙,突然想到了一個很嚴肅的問題,這得說清楚,他捅捅單勇道:「喂,說好了,這幢是我的?」

「啊?」單勇像被刺激到一般,一骨碌坐起身來,瞪著眼道:「誰給你說好了,是我的,我打磨了好幾天,怎么成了你的了?」

「那籬笆還是我的做的。」

「你就光做了個籬笆,剩下的都是我干的。」

「胡扯,主體是工人裝的,有你屁事。」

「少來了,我裝飾設計的,看這門、窗、屋頂,屋頂這勾心斗角模型,是我找做炒貨禮盒的專門做的,二層這小木欄,你瞅瞅是什么?認識么?百獸圖,過去是超級大地主老財才敢用的裝飾。」

「管你是什么?反正是我的,我明兒就搬進來住。」

「你敢?敢來我把鋪蓋卷給你扔出去。」

「那劃拳定輸贏,誰贏了誰住。」

老柴一伸手,笑著作勢了,單勇剛要伸手,馬上縮回去了,這個原則問題,似乎比店里還重要,柴占山不樂意了,斥道著:「我說你真不夠意思啊,廠子都分給人了,一小破木屋,居然舍不得給我住?我還是主投資方。」

「一人一層。」單勇讓步了,豎著一根指頭道,老柴哈哈一笑,接受這個建議了。

雖然打心眼里喜歡這個環境,可也未就非要搶,老柴壓低著聲音道著:「這才對,這筆浮財可是老樊留給咱們的,一人一半啊。呵呵。」

「哎,對了,經偵上沒查到你?」單勇道,小聲問著,這是兩人黑吃黑得的錢,很有成就感。

「呵呵,經偵上追了我兩個月,我把轉賬的資金上繳了,二百多萬呢,樂得經偵的警察恨不得給了發個獎狀呢。哈哈。」老柴笑著道,一回頭,聲音又低了:「不過他付的現金可就死無對證了。」

「老柴,這有什么高興的,錢是王八蛋,大家手里轉,生不帶來,死也帶不走啊。你現在攢手里的,還不知道是誰的。」單勇感嘆道,柴占山果真也有頓悟,他道著:「那倒是,我就想清閑下來,這些年受成這樣,算怎么回事嘛。」

「看看,想明白多不容易,那老柴,二期投資都是你的啊,省得我費心思籌錢,也省得你沒地方處理。」單勇接著話頭道,下命令了。柴占山一愣,可不知道自己怎么著掉話坑里了,愣了半晌,起身踹了單勇兩腳,單勇哈哈笑著,連躲都沒躲。

兩人正談著二期開工時間的事,兜里的電話響了,是單勇的,他以為又是醋廠里的事,可一看,是雷大鵬的,隨意地接起來時,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一骨碌又坐起來了,那樣子,似乎比木屋的所有權更重要的事,慢慢地,單勇的臉上更嚴肅,連柴占山也看出來了,出了讓單勇揪心的大事了,好長時間沒見他這么嚴肅的表情了。

……

……

一行四輛車向著雁落坪迤邐而來,帶頭的是宋思瑩的紅色mini,押尾的是小蓋的越野,中間來了輛奧迪和一輛別克大商務,鄭錦嬋親自駕的車,車副駕上坐著父親鄭之源,後座上,一排打著綁帶的土瓮,駛了幾百公里,就為送這玩意,恐怕在外行看來要大跌眼鏡了。

「爸,是什么促使您最後下這個決心呢?」鄭錦嬋笑著問,送醋醅是她的主意,不過這相當刨走手藝人命根的辦法,她沒期望父親能答應,可意外的是,居然答應了。

鄭之源朝後面看了眼,笑著道:「你要問原因,可不是為了支持你,當然有支持你的意思。」

「那是什么?」

「老單。」

「單長慶?」

「對。」

鄭之源笑著釋疑道:「和老單見了兩回,這是位純粹的手藝人,他身上的那股子不合時宜呀,比我、比你爺爺身上的更重,這種不合時宜恐怕你理解不了,那就是做一件事,不是用錢或者什么利益來衡量的,這種人我喜歡。」

「不用利益衡量,那用什么?」

「嗯,准確地說應該是一種存在感和成就感吧,比如源源醋業在我手中發展成一個知名品牌,那我的成就感就在它身上,而不在於我掙了多少錢,當然,掙錢也是一個方面。老單恰恰相反,品酒師出身,廠子倒閉了,他下崗了;後來轉行做廚師,飯店卻是旁落人手,又失敗了;再後來蝸居一地做農家樂生意,只為養家糊口而已,談不上什么成就。恰恰他在做醋上的獨到之處,得越來越多的認可之後,這給他的成就感是非同凡響的,沒看老頭紅光滿面,快樂開花了。沒看咱們上門,一說是同行,他恨不得手把手教教咱們潞州這笨醋的做法。」

鄭錦嬋笑了笑,知道自己在識人,離上一輩還有很大的差距,這差距,除了經事和時間,無從彌補,而在潞州這次,二百萬拿不下來項目,眼看著不怎么花錢,就有可能水到渠成地辦了,這時候,她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行事方式了。

「傳言有誤啊。」鄭之源又道著:「老單倆口子,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與世無爭的老實人,我就想,他們兒子再壞,能壞到什么程度?而且我沒看出響馬寨在經營有什么不當的地方,恰恰相反的是,他們用賣水的辦法給飯店送大桶醋,這個降低成本,循環使用的方法,很值得借鑒……對了,酸妮,你見過人了嗎?我怎么幾次都沒見到。」

「就見過一次,聽說他在山上修房子,哈哈,我就納悶了,想投資房地產,也不至於往沒人的地方去吧。」鄭錦嬋笑道,現在還有點理解不了小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