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前恭後倨何來怨(1 / 2)

香色傾城 常書欣 3643 字 2022-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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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給你叔的啊,看看你嬸去。」

「這是給寶英家啊,見了人史老頭喊伯伯呢啊,別直來直去說話,沒大沒小的。」

「這是給寨上胖嬸家的,她就喜歡你爸釀的醋……哎我說你聽見沒有。」

滕紅玉說著,生怕兒子記不住也似的,回手吧唧就是一巴掌,單勇拿著導航設定呢,這下給氣得,不耐煩地說著:「聽見了,胖嬸還喜歡我爸呢,再磨嘰天黑可到不了啊,還有兩大車醋要卸呢。」

「那那,快走吧,順便都去看看,省城離咱們這兒有多遠?」滕紅玉手在圍裙上的抹抹,順手又給兒整衣領,單勇卻是不迭地鑽進車里,回頭道著:「可遠了,你都好意思問?英美帝國主義國家都去過了,不知道省城離咱們這兒有多遠。」

「拉倒吧,什么外國?男的長得像大牲口,女的生得像大母牛,看著都嚇人。」滕紅玉評價著那次出國旅行,敢情非常不滿意,單勇被逗笑了,估計老娘這輩也就這種欣賞水平了,聽著老娘嘮叨著,他發動著車,囑咐廠里人幾句,終於上路了。

十二月份了,離邀請卻是已經過了兩周多,單勇是等著第一批醋出廠和運貨車一起走,上路他電話安排貨車先走,自己卻是先回市區轉悠了幾地,要把老娘給安排的任務一一辦完。

市區,中心水站,看了看意氣風發歸來的小蓋,這家伙正野心勃勃地惡補灌裝機械知道,各水站的運營和調度交給老柴那位入行的司機武子辦理,絕對是當過兵的人好使,不但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而且一忙乎了,不論司機還是送水工,那兒急那兒幫忙,說起來可是找了把好手。

聊了會,瞎扯了會,給武子留下箱醋,上響馬寨家里了。

胖嬸在家,搬兩箱醋,又是熱情的要留吃中午飯,單勇這那顧得上,笑著婉拒了,木屋興建之後著實給村里農家樂添了不少生意,等於變相地擴大這個載客量了,連單勇的身價也水漲船高了,見面都呼單老板呢,喚得單勇老大個不好意思了。

告辭胖嬸家,又向山上駛了兩公里,路邊的一幢木屋,見到了已經在這里上班的翠雲,桌椅小床矮幾加上電腦電視電話,一個小聯絡站建成了,見了單勇,她饒有興致地匯報了番預訂了幾家婚宴、幾家婚紗攝影,幾家婚慶公司又上門來了,要說冬天戶外攝影,還就這兒方便,最起碼更衣和休息方便,而且花卉也容易保存,這些天,只要天氣暖和不刮大風,每天總有三五成群湊和著來農家樂吃飯,或者到木屋找個曬太陽的地方聊聊、喝喝茶,打打麻將,收入嘛,還湊和。

勉勵一番,他踱出來,大上午了還有懶洋洋剛起床的游客,哥幾個的有,成雙成對的也有,大清早起來一開木屋,絕對是一個擴胸,舒服至極的表情,就這表情,單勇知道肯定又多一個回頭客。

「翠雲,瞅空去學學駕照啊,光兩條腿可不夠使喚。」

單勇上車時,安排道,劉翠雲笑著應了聲,她看著下山的車影,那心里不曾淡去的感激,又升了老高。

這是一輩子的事業嗎?她回頭看看清晨的響馬寨,青山作伴,松柏迎客,泉水淙淙,她打心眼里喜歡這個地方。

貨車走得肯定慢,單勇算算時間,還夠得上去史家村一趟,路過朝陽鎮再給叔家留兩箱醋,此時上路才想起,有些曰子沒去史家村那地方玩玩去了,那個曾經成就自己的地方,自己有點疏遠他了,說起來那地方卻是最熟悉的,姓情暴烈的爺們、長相彪悍的娘們、大塊的撕驢肉和大碗的蒙倒驢,擱那地方生活幾年,就是個窩囊廢也能發出幾分脾氣來。

車駛到鄉里,走上村路時,他沒有在醬肉廠停,那兒忙乎得緊,現在史家村在市區設了兩個驢肉批發點,每天生宰的凈肉清晨運往市區,上午出的是熟肉,隔著老遠就能聽到蒸機的隆隆聲音,又走了很遠才看到了恢復的村貌,今年放養量減少,不過效果看得不是很明顯,有點光禿禿的地方還沒有歇過來。

到了村里,直駛村長史保全家里,還沒進家門,就聽著院子里劈里叭拉的打聲夾雜著小寶貴的喊疼求饒聲,得了,老爺子又在打兒子呢,單勇搬著醋,進了院子,果真是史老頭怒發沖冠光著一只腳,鞋握在手里,啪啪啪甩在兒子屁股上,史寶貴趴在凳子上,跑也不敢跑。

「咋拉,老爺子,生這么大氣?」單勇問了句。

「這他媽驢曰貨,逃課,今兒才知道,天天到了學校翻牆就走了……說,干啥去了?」史保全眉發皆立,啪啪又是幾下,千層底地大布鞋夠重夠硬,揍得兒子又是一陣叫嚷,那能有什么承認的,除了玩,還是玩去了。

「喂喂,老爺子,您歇會兒……寶貴,起來,去把哥車上醋再給搬回兩箱來。」單勇扶著史老頭,一吭聲,史寶貴如逢大赦,吱溜聲連滾帶爬跑了,出去搬了兩箱醋,放院子台階上,可憐巴巴不敢走,問著虎著臉的老爸道著:「爸,你還打不?」

單勇噗哧聲笑了,史老頭翻著白眼:「滾,去圈子出驢糞去,出不干凈,別劃算吃晌午飯。」

出驢糞可是養驢最重最臟的活,就這活,把史寶貴高興了,掉頭就跑,兒子是這個樣子,把史保全激得是長嘆幾口,擺擺手道著:「讓你看笑話了啊,我看也成逑不了材,胡湊和上完初中,送他當兵去,你說咋樣?」

「成。」單勇點頭道。

「可是有點小了啊。」史保全又有點舍不得了。

「扔出去摔打摔打,怎么說也比窩在家里強。還不都是這么過來的。」單勇道。

「唉……哎?你咋來了?」史保全唉了聲,又咦聲問著單勇,單勇卻說是到省城送醋,路過來看看嬸,當然,還准備去看看獸醫,那家伙被強制送到了精神病醫院,又是個沒家屬沒人付醫資的爛事,呆了兩個月,史一刀天天在精神病院狀如鬼哭狼嚎的半夜吼叫,愣是快把值班醫生給逼瘋了,於是也就只呆了兩個月,醫院的車專程把他送回村里,理由是:已經治愈,可以出院靜養。

說起這茬,史保全可是氣不自勝了,手指戳著單勇罵著:「你個驢曰貨啊,我說你跟獸醫咋個那樣熱乎,敢情你是借刀殺人去了……真你媽是個孬種,偷驢找人拔橛子,殺人找人捅刀子,我咋就認識你這么個貨啊?警告你啊,以後不許在我村里胡來。」

「你看你說的,我現在還需要胡來嗎?」單勇攤手了,笑了,當然不需要了。

「你也滾,看著人生氣。」史保全想起這茬就來氣,何況兒子的氣還沒消呢,一擺手,趿拉著鞋上樓曬太陽了,老婆在屋里也不敢出來,隔著簾子和單勇打招呼,單勇笑了笑,又朝上樓的史老頭喊著:「老爺子,有單生意,從省城回來我再給你說啊。」

「少跟我說,你個驢曰貨沒准又想坑誰呢。」史保全摔上門,以他朴素的認知,直接把單勇拒之門外了。

和史大娘坐了片刻,又回頭去村里獸醫家瞧瞧,這里送的東西最豐,可不是醋了,而是兩箱好酒,十條煙,進院子喊史叔時屋里有人應聲,不料掀簾而進,卻是嚇了一跳,屋子里血淋淋的,一細看,哦喲,獸醫叔正喂著一頭剛接生的小駒兒,剛剛站穩,渾身還帶著血色,他摸著駒兒的頭,喂著新熬的米湯。

「叔,他媽呢?」單勇問。

「歇著了。」史一刀頭也不回地問。

「這娃個頭不錯啊,就是有點弱了,咋拉這是?」單勇又問。

「沒足月。」史一刀道。

這就是和獸醫的談話方式,單勇揣摩了好多年才和這位即便在匪村也算另類的老頭說上話,牲口在他眼里就是兒女,他把對人的感情和對牲口的感情恰好顛倒了,此時你看,他目光里閃著慈詳而柔和的光芒,初生的駒兒像依戀母親般地在他身上、臉上蹭蹭,喝兩口湯,又怯生生地看著單勇。

「你把我娃嚇住啦。」史一刀回頭不悅地看了單勇一眼。

「那我走啦,有點酒你喝著……明年村里蓋房子,我回頭跟村長說說,給你留一份啊。」單勇悄悄地退了出來,史一刀卻是連送也沒送。

那是筆交易,捅一刀換筆棺材本,要進去出不來了,國家管。不過現在進去出來了,就得單勇管著了。好在獸醫只喜歡病人和牲口,對物質生活根本沒甚要求。

也許那件事是他應該最得意的事,不過這里面的荒唐恐怕得需要幾倍的精力去彌補了。

出村的時候,他有意地四下看看,卻是沒有看到史寶英的影子,有點失望,這里的規劃正如和他和寶英當年的策劃,放養量減少了近一半,富余的勞動力全部放到了凈肉加工、醬肉制作、開店、醋廠和炒貨場上,在單勇看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史保全之後,恐怕匪村將要出現一位歷史上首位女村長,因為長年奔波的緣故,現在寶英離他爹的威信已經相差不遠了。

沒有碰到,直接出村上路,朝陽鎮敘了會,款姐那懶婆娘現在有一搭沒一搭地來這兒,其實收購和加工,差不多全交給單長根了,不過這活也不錯,從捉馬鄉又招來不少勞動力,說起來,可比當那破代校長時候的威信又高不少。

作禮的醋送完了,該上路去省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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