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量平和,好好與他說:「王爺臨走時說了,好生說會兒話可以,世子不能難為我。」
謝聿點頭,也一點脾氣沒有:「嗯,不難為你,想走就走罷!」
這么痛快讓她走,怎不令人生疑。
都還不知道給她抓過來干什么,顧今朝試探著往外走了兩步,果然,老管事側立一旁,不再阻攔了。
她再走兩步,想起秦鳳崚來,再回頭:「還請世子也讓人放了我哥哥,秦鳳崚還捆著。」
謝聿也站了起來,手里的錦冊啪地扔了桌上:「這可由不得你了,兩個總要留下來一個,你現在也知道了,你娘與我爹頗有淵源,既然如此,那你便走罷。」
他從里間走出,淡淡目光在她身上掃過。
窗邊掛著個鳥籠,籠子里什么都沒有,謝聿站了窗口,伸手推了下鳥籠,反身倚了窗邊,又是看著今朝笑,伸手示意,來去無意。
顧今朝磨了下牙,快步上前。
她和秦鳳崚一起被抓進世子府,此時怎能一個人走,若是秦鳳崚先走也就罷了,若是她獨自回去,只怕秦家人心生芥蒂。
再者說,那傻小子是受她牽連,心直口快的,留他在世子府也不能放心,她爹就總是說,不要欠人情,人情之重,不好承受。
也站了謝聿身邊,語氣就柔和了起來:「剛才世子提到我娘,我就想說,我從小無父,我娘帶著我,照顧我姑姑十幾年,重情重義。歲月有風,人間有情,今朝從小受過無數教誨,留情便是底線,如此和秦鳳崚一起來,便要一起走,世子若真想難為我,就讓他先回去吧。」
窗外風也輕,雲也輕。
謝聿揚著臉,春風拂面。
他一手扶了窗邊,一口惡氣梗了心底,目光陰戾:「是了,你就是這個樣子,讓人看了生厭,這人世間,哪里來的那么多情義?顧今朝,你出身貧賤,隨母嫁入林家,後入秦府,我見你日日歡喜,真有那么多歡喜嗎?」
這叫什么話,今朝眨眼:「人世繁華,為何不喜?」
她眸色漆黑,這愕然模樣不似作假。
謝聿也是毫不遮掩他的厭世,薄唇微動:「有何可喜?」
她往外看了一眼,伸手,似有風過:「世子府園藝美輪美奐,家具家家什都價值不菲,世子自出生起,便生在富貴家,不知人間疾苦。」
回眸又是看他:「我從小跟著我娘顛沛流離,雖然小時候沒有什么記憶,但是我娘與我說過,最難的時候無處容身,她和姑姑抱在一起給還小的我遮雨,穿破衣,吃剩飯……那種只要活著就好的時候都過去了,如今身穿錦衣,吃穿不愁,怎能不喜?自有記憶來,我爹待我如親生,朋友兩三,如今進了秦府,雖不是親生,但繼父溫情,繼兄友愛,也當歡喜。」
言語間,沒忍住,眼底又有笑意。
許是這笑意太過扎眼了,謝聿別開了眼:「繼父溫情,繼兄友愛,讓你這么一說,人間似有真情在了,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個無知少年,人間哪有什么情義,你娘待你有情乃是親生,林錦堂待你有情,是因你娘,秦家容你也是因你娘,秦家二子一女,你當誰能與你真心相待?人情淡薄,溫情?友愛?怕是笑話。」
話音才落,外面匆匆走進一個侍衛,說是秦鳳祤來了。
顧今朝真是喜上眉梢,低眸便笑。
謝聿看在眼里,指尖微動,在窗棱上點了點:「別高興得太早了,故意放出風去的,他這時來世子府,只道兩個都觸怒了本世子被抓來了。你來猜猜,若講他只能帶走一個的話,會留誰在險地?」
今朝驀然抬眸,臉上笑意頓失:「世子這是故意難為人……」
他聞言失笑,這更像是一個游戲,顯然愉悅到他了:「人心最不禁試探,你且看看,事到臨頭,可有真心相待,真讓他辯解一番,你道他會不會故意推脫,為救親弟,什么都按到你頭上?」
這人世間,若講情義,自然親兄弟更勝一籌,但如今她們也是一家人,秦鳳祤多次袒護,秦家也不會置他於險地而不顧,心下稍安,也是抿唇:「鳳祤哥哥是秦鳳崚親兄,心急擔憂也屬正常,但若說為了他,而置我於險地,我信他不會。」
她言之鑿鑿,眸光發亮。
院中遠遠走來一抹白影,謝聿揚眉便笑,親手關上了窗。
「好,那且拭目以待。」
景嵐隨即坐了榻邊,她溫柔指尖,輕輕放了她的胳膊上面:「今朝,睡著了嗎?」
顧今朝一動不動,也不吭聲,只當什么都沒聽見。
景嵐笑,更是伏身過來,雙手都搭在女兒的手臂上,整個人的全身重量都倚靠了她:「我的兒,你可是學壞了哦,都不理娘,想想還是你小時候更可愛,小的時候啊,你就愛吃糖,牙都吃壞了還總是吃,天天盯著街邊那兩個賣糖的,你姑姑真是把你寵壞了……早上也給晚上也給,為了扳過你這睡前愛吃糖的毛病,我就特意買了你最愛吃的糖芽,說你聽話,乖乖的睡覺,睡著了就給你吃,然後你就高高興興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