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晉江vip159(2 / 2)

四季錦 明月璫 3398 字 2022-11-02

賀年方走入內室,看了看床上躺著的祈王妃,他這還是第一回見這位王妃,哪怕是躺在床上閉著眼,才不過一眼,就已經讓人驚艷。賀年方一把脈,心里就嘆了口氣,只可惜紅顏薄命。

賀年方不信邪,又把了把阿霧的脈。這情況實在奇特,瞧這位王妃的臉色,就跟睡著了似的,並不見病容,非要說點兒什么,那就是臉色白了一點兒。可脈搏卻孱弱無力,不仔細幾乎探不到。而且他聽了前後情況,這種急症,無論如何都不該如此凶險才對。

賀年方最終收回了手,「我也無能為力,還是准備准備後事,說不定沖一沖……」

連賀年方都說出了這種話,郝嬤嬤手里的拐杖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桑嬤嬤那頭才剛剛醒,聽了這話又撲到了阿霧的腳邊,凄厲地喊道:「姐兒,姐兒……」紫扇和紫宜幾個,也早就跪到了阿霧床邊,個個哭得肝腸寸斷。

宮嬤嬤也已經淚流滿面,「去請老爺和太太來,快去請老爺和太太來,讓他們叫一叫王妃,讓他們來喊一喊王妃。」

桑嬤嬤這會兒也回了點兒神,「對,對,快去喊老爺和太太。姐兒,姐兒,你倒是醒醒啊,你再看看媽媽呀,你再看看媽媽呀,你叫媽媽可怎么活啊,你好狠的心啊……」

桑嬤嬤抱著阿霧使勁兒地搖,床上的人也沒有一點兒感覺。

紫扇聽了宮嬤嬤和桑嬤嬤的話起身就往外沖,郝嬤嬤卻冷著臉對一旁的相思使了個眼色。

祈王妃去世這樣的大事,不能不慎重對待,這府里最大的主子都還不知情,也絕不能輕易就傳出去。

相思點點頭,疾步走出了玉瀾堂。

郝嬤嬤對著賀年方道:「賀院正,你能不能開個方子試試,王妃不是還沒,還沒……我們再試試,不管什么葯材,只要你吩咐……」

賀年方嘆息一聲,他行醫多年,自然知道再珍貴的葯用下去也是浪費,卻也知道拗不過,坐下開了個方子,「煎一副試試吧,若是能灌下去……」

李延廣聽到佩蘭傳話的時候,簡直以為是她在開玩笑,早晨還活蹦亂跳的王妃,這會兒就說要死了,李延廣怎么也無法相信。

若來傳話的人是玉瀾堂的,他肯定會以為這就是女人愛玩的把戲,但是來的是郝嬤嬤身邊的佩蘭,李延廣就不得不認真了。

許閑堂內,楚懋不快地掃了一眼打斷自己說話的李延廣,「什么事?」

李延廣趨著小碎步上前,在楚懋的耳邊說了一句。

「你說什么?」楚懋第一次對自己的聽力有了懷疑。

李延廣又重復了一遍。他的話還沒說完,抬頭就見眼前已經沒有人了。

楚懋趕到玉瀾堂的時候,里頭早前尖銳的哭聲已經沒了,一眾丫頭這會兒只剩掉眼淚的力氣了。紫墜和紫宜這會兒正坐在阿霧的床頭,扶著她的頭往里灌葯。

而阿霧的胸口處已經被湯葯染成了褐色,半點兒葯也沒見喝下去。

楚懋一進門,就看了賀年方,他的心沉得更加徹底,到床頭看了阿霧的樣子後,更是說不出話來。只郝嬤嬤留心到他抓著床簾的手在微微顫抖。

「我來。」楚懋一把拎開紫宜,從紫墜手里接過碗,看也不看地就喝了一大口,另一只手捏開了阿霧的下巴,俯身覆到了阿霧的唇上。

只是楚懋的嘴才離開,阿霧口里的葯汁便又流了出來,但畢竟是下去了少許,連賀年方臉上都添了一絲喜色,「王妃若能用下葯,那興許還有一分機會。」若是葯都用不下,那說什么都是白費。

紫墜見阿霧能用下少許葯,臉上也不由自主帶了一絲期望,趕緊又去倒了一碗葯出來。楚懋以口哺之,總算是先吊住了阿霧的命。

「晚上,王爺就辛苦些,若是明晨王妃能醒過來,那便有了三分希望。」賀年方也不敢說死。

「今晚還請賀院正就歇在府里。」楚懋在床邊握著阿霧的手,雖是對賀年方說話,但眼睛也沒看他。

府上這三個太醫、大夫,自然不用說,今晚也是要歇在王府的。

「李延廣。」楚懋喊道。

李延廣趕緊上來,也不用楚懋吩咐,就將屋子里的閑雜人等都請了出去,只留了郝嬤嬤以及今日一直在阿霧身邊伺候的紫宜。另外還有拉著床欄,死活不肯走的桑嬤嬤。

李延廣求救地看了楚懋一眼,楚懋沒說話,李延廣也就不再拽桑嬤嬤。

「紫扇呢?」楚懋問道。

郝嬤嬤道:「紫扇想要回榮府請王妃的父母,我沒讓她出去,勞煩李公公去相思那兒把她帶過來。」

紫扇被帶過來的時候,一身的狼狽,手腕上還有被繩子捆過的痕跡。她目露凶光地瞪著郝嬤嬤,甚至楚懋,頭高高地昂著。

半晌,楚懋才艱難地開口,嗓子已經有些啞了,「阿霧怎么會這樣?!」

紫扇和紫宜狠狠地瞪著郝嬤嬤,卻沒開口說話,在她們心里,早就將楚懋和郝嬤嬤看成了狼狽。也不怪她們敢這樣大膽,若今日阿霧死了,她們這幾個丫頭也未必就有好下場。

「你們說話!」楚懋將手邊的水杯向兩個丫頭扔過去,濺起的碎渣將兩人臉上都割出了血痕。

郝嬤嬤和李延廣在一旁看著都嚇得不敢出聲,別說是李延廣,就是郝嬤嬤看著楚懋長這么大,也沒見他發過這樣大的火,更別說是扔杯子了。楚懋責備人,素來是冷著一張臉,從沒有疾言厲色過。

紫扇昂著頭不說話,紫宜「咚」地一聲跪下,頭磕在地上道:「王妃今日在紅葯山房看了杖刑,回來,回來就暈倒了。」

楚懋還沒說話,那頭的桑嬤嬤聽了就嚎了起來,「天哪,天哪,姐兒,我的姐兒,從小見血都暈的人,怎么,怎么,好狠的心啊,這是要你的命啊……」桑嬤嬤一個勁兒地捶自己的胸口,哭得撕心裂肺。

在場的三個人聽了桑嬤嬤的話,都有些發愣,誰也沒想到阿霧居然怕血,看了杖刑,就到了如此凶險的境地。本來郝嬤嬤對紫宜說的什么看了杖刑就暈倒的話還不以為然,只當她們是找不到人怨,這才如此說的。

郝嬤嬤和李延廣都是宮里出來的,那里頭的血腥,杖刑都算是輕的。楚懋則更是不提。誰都沒料到症結會在這兒。連楚懋來時,心里想的都是莫非是有人對阿霧下了毒。

楚懋的眼睛向郝嬤嬤和李延廣看過去,口里喊道:「李延廣。」今日是李延廣送阿霧去的紅葯山房,但他可從沒吩咐要讓她觀刑,不過是讓阿霧知道他為何發怒而已。楚懋再不解女人心,也知道十五、六歲的姑娘肯定沒見過杖殺人,也絕沒有要讓阿霧看那血腥場面的意思。

李延廣「咚」地一聲也跪在了地磚上,膝蓋磕得倍兒響,「奴才只將王妃送到了紅葯山房,就顧著回去稟報殿下了。」

楚懋忍無可忍地一腳踢在李延廣的胸口,將他踹出老遠,噴出一口血來。

郝嬤嬤看著這一切,手也難得地抖了抖,她開口道:「殿下,這些都是老奴的不是。是老奴逼著王妃在一旁看杖刑的。」郝嬤嬤跪了下來,「老奴的一顆心只為殿下,蒼天可表。誰也沒想到會這樣。」郝嬤嬤老淚縱橫地道。

楚懋的手顫了顫,啞著聲音道:「姑姑起來吧,你對懋的恩情,懋一直記在心上。」那樣的深宮,年幼毫無保護自己能力的楚懋能活著走出來,郝嬤嬤絕對是居功至偉的。

郝嬤嬤聽了這話,心里像針刺一般,她待楚懋如親子,絕不僅僅是恩情。可今日他這樣說話,那就是將她推遠了。

只是事已至此,郝嬤嬤也知道回天乏力,盼只盼阿霧能醒過來。

夜里楚懋又喂了阿霧兩回葯,丫頭都疲倦得打起盹兒來,只有他還握著阿霧的手,替她理了理頭發,像緞子一樣柔順,又香又滑。

其實楚懋也不知道阿霧好在哪里,說實話,阿霧縱然美絕人寰,可天下之大,容色驚人的人也不只她一人,楚懋就見過。更何況,她心思深沉,手段也可謂毒辣,將她爹娘也玩弄於鼓掌之中,更一手安排了榮府三兄弟共享小妾的丑聞。早在她進府前,楚懋對阿霧的種種就已經是了若指掌。

阿霧進了府更是好手段,收買人心,排除異己,哪怕她攆走梅影、梅夢的手段那樣破綻百出,楚懋也還是認了。到後來,阿霧對他也耍盡了手段,種種刺探,楚懋豈會不知,他都由著她。

只是這一回阿霧實在是觸及了他的底線,連他也要玩弄於鼓掌之中,而他不過是她手里耍權弄勢的玩偶,她要他喜就百般討好,不喜就棄若敝履。更兼居然收買他身邊的太監,其後之目的,楚懋都不願意去想。

楚懋厭惡她事後到冰雪林來耀武揚威的樣子,仿佛他就活該要原諒她,活該要被她弄得心上心下,喜怒難抑。

楚懋在宮里見多了這樣的妃嬪。雖說他父皇貴為天子,其實在後宮也不過是那些女人爭權斗勢的工具,她們表面光鮮,諂媚可人,實際上內里比任何人都骯臟,就像流著膿的惡瘡。

而阿霧玩的這些手段,楚懋見過比她玩得更好,戲演得也更真的女人。本質上她和那些女人沒有什么區別,都是想靠著她們的美色和些許可人之處去控制男人,滿足她們的私欲。

楚懋厭惡那些女人,也更厭惡自己居然會心儀這樣一個女人,不過是臉長得更好些而已。

楚懋反復問自己,他究竟是看上她哪一點兒了。

楚懋嘆息一聲,摸了摸阿霧的臉蛋兒,拇指在她的唇上來回摩挲。有些無奈地將她的手擱到自己的唇邊,輕輕吻著她的指尖。

「你還沒進過雙鑒樓,你就甘心,阿霧?」楚懋在阿霧的手背上不算輕地咬了一口,牙印久久才消,但是床上的人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紫扇從打盹中醒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還有楚懋深皺的眉頭,以及眼里沉沉的擔憂。

(改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