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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錦 明月璫 1546 字 2022-11-02

長樂宮中,楚懋連著床前的綬帶一起,掀起床簾,里面阿霧正獨自躺著。楚懋在阿霧的身上拂了拂,在床邊坐下。伸手摸了摸阿霧的臉蛋兒,又忍不住低頭親了親。

飄著的阿霧在一旁氣得跳腳,卻也不見床上那人有絲毫動靜兒,睡得跟豬一樣。再然後,阿霧就見楚懋脫衣上床,和自己躺在一塊兒,扶了她的頭擱在他臂彎里。

早晨阿霧醒過來的時候,嘉和帝楚懋自然已經不見了蹤跡,阿霧側頭看了看旁邊的床、枕,絲毫沒有人睡過的痕跡,所以阿霧也不知道自己昨晚是不是在做夢。可是,如果是做夢的話,那也太真實了,那些奏折里的字句阿霧都還記得。

其中有一本就是在勸楚懋選秀,廣納妃嬪,為皇家開枝散葉的。

阿霧早起就有些心慌,她害怕自己又那樣不生不死的,長久的在外飄盪,更不想再在離魂的時候看見楚懋。

「去宣長春子進宮。」阿霧吩咐明心道。

長春子就是當初在阿霧魂不附體時,建議楚懋將她送去大慈寺的那位白雲觀主。阿霧信他還有幾分本事,這才宣他入宮。她只道,長樂宮有些不凈,讓長春子替她畫符安陣,不許穢物進門,自然就可以防止她離魂出去。

至少阿霧是這樣想的。

長春子走後,很快大慈寺的慧通禪師就入宮在長樂宮外做了一場法事,阿霧聽著門外的鐃鈸聲,心底只覺得悲涼。她的罪孽,恐怕連地獄都難容,卻偏偏還享受著這世上至高的榮華富貴,而楚懋越是對她如此,阿霧只會越覺得罪孽深重。

春去秋來,已經是嘉和二年的春天。

嘉和帝照例是每日來長樂宮用膳。楚懋進門時,阿霧忍不住心煩地皺眉頭,這個人倒底要做什么,怎么不干脆恨死自己才好。

兩人默然的用完飯,挪到東次間時,阿霧如今連茶都不用了,每日只喝清水度日,麻衣素服,發無釵飾。弱得風都能吹走了,偏這樣也依然美得靈秀剔透,有別於素日的精致妍麗。

「顧二要成親了。」楚懋道。

阿霧木著的臉瞬間就變得生動起來,烏溜溜的眼睛就那樣望著楚懋。

「是青州崔家的女兒。」楚懋滿足了阿霧的好奇心。

青州崔家,正是阿霧的親娘崔氏的娘家,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支而已。

「你瞧,最後為了顧家,為了前途,他還不是要成親,這樣的人就值得你為他賭上所有人的性命?」楚懋的話里充滿了怒意,「你不用這樣看著我,這樁婚事同我一點干系也無。」

正是因為這樣,楚懋才更憤怒,他跪著將一顆心捧到人的面前,她卻可以看也不看地扔在地上,再踩兩腳,可是顧廷易呢,這般無情無義,他何德何能值得阿霧如此相待?楚懋為阿霧不值,卻也為自己覺得委屈、憤怒。

再觀阿霧,她心下松了口大氣,顧二哥能娶妻一直是她所願,也稍微能慰藉母親的在天之靈吧?

楚懋認真的看著阿霧,恨不能端著她的臉看個清楚。

「皇上不必說這樣的話,他娶妻也好,不娶妻也罷,我只盼著他能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就好。」阿霧明知道楚懋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他想要什么,可她只希望楚懋能恨她,恨得可以殺了她,那就更好了。

「忘了他不行嗎?」楚懋沙啞著嗓子問,「他已經快成親了。」

阿霧不說話,逼急了只道:「你走吧。」

「我們為什么不能好好過,當初你被指婚給我,你不是也沒尋死覓活嗎,榮璇?」楚懋急怒道:「這件事里,是你先背叛了我。福惠惡貫滿盈,罪該萬死,你為這種人跟我置氣值得嗎,值得嗎?」楚懋怒氣無可泄,拿起茶碗就往牆上砸。

「她不是好人,難道你就是嗎?我恨你,討厭你,你自己親手殺死先皇,你晚上就睡得著覺嗎?你有什么值得我喜歡的,我恨不能你立即就死在我眼前。」阿霧搖著頭哭叫道。

「我在你心里,就是能手刃自己父親的人?」楚懋的聲音里充滿了疲憊地問著阿霧。

阿霧不說話。

「早在宮變之前,大行皇帝就已經升遐了,只是秘而不發而已。我不是那樣的人,阿霧,就算是為了你,我也不會讓自己成為讓千古唾罵之人。」楚懋道。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阿霧比楚懋更疲憊。

楚懋失望地看著阿霧,他不明白,怎么一個人的心那樣難捂熱。

「阿霧,人的耐心是有限的,我等不了你太久。」楚懋頹喪地坐在椅子上,他這輩子在最艱難的時候,也從沒放棄過希望和努力,只有在阿霧這里,一次又一次品嘗到了比絕望還絕望的滋味,完全無能為力。

楚懋登基三年,後宮除了皇後,再無其他人,膝下更是無子。懇求他廣納妃嬪的奏折從最初的一人、兩人,至今已經如雪片飛來了,連他的老丈人都上了折子。

「我需要一個兒子。」楚懋艱難地道。

「不必等我,十年、二十年,我的答案都是一樣的,不會變,皇上請回吧。」阿霧頭也不回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