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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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害怕,整個洞穴里就開始遍布荊棘。但是老楚他比我熟練得多,他是農神,他懂得如何讓大地豐收,也懂得如何讓它們枯萎,我那點斤兩在他眼里完全不能看。而且他這次很猴急,親自踹翻幾個人沖上來就要抓我,我這具身體養尊處優,年紀也大了,腆著肚子完全跑不過他身高腿長。

就在老楚的指甲快要碰到我的一剎那,我眼前的景致突然迅速變換,只剩下一道道光流!我松了口氣,以為靳穆終於要把我弄回去了,結果定睛一看,我站在特諾奇蒂特蘭城城郊的玉米地,頭頂銀河,離遠處的小山大概兩公里。

這是什么緣故?我瞬移了?

我居然就這樣瞬移了?!

我聽到遠山傳來可怕的咆哮,不禁樂了——難不成老楚不會!

喲呵。這個可真是太棒了。

我死里逃生,馬不停蹄地回到城中金字塔的那個房間,捧起了水晶頭骨。

這是它五百年前的形態,里頭黯淡無光。

我嘗試著回想我剛才是怎么到這里來的,似乎是正對著它的兩個眼窩,舉著錘子……

我四顧無人,又猥瑣地舉高了雙手作勢要打它。

這次完全就不對了。我眼前出現很多光怪陸離的場景,全都是用我的眼睛看到的,流轉迅速,讓人眼暈。

我走在穿越英倫海峽的船只甲板上,看到青年霍布斯站在船頭眺望歐洲大陸;我在迦太基河邊遇到了希坡的奧古斯丁,他與我講述他親眼所見上帝之城;我在公元三世紀的阿拜多斯參加了一次對奧西里斯的祭祀,並應最後一個埃及祭司的邀解讀方尖碑上風化的楔形文字;我聽見伯羅奔尼撒戰爭中的雅典士兵對米洛斯人說:正義只存在於強者之間,正義是強者的權力;我參與了畢達哥拉斯學派謀殺希帕索斯的航行,因為他發現了根號2;我在水池邊洗我的亞麻長袍時,瞎眼的荷馬抱著七弦琴在我身邊歌頌英雄和神,長袍上有硫磺煙熏過的刺鼻味道。

「英雄和神。」我沉思。

「他們持存。」荷馬說,「人世間所有的故事早已存在於我彈奏七弦琴的指尖上。過去,現在,將來,循環往復。太陽底下已無新事。」

他說完那句話,我發現我躺在一棵樹的樹根上,手里握著酒杯,似乎前一秒還在喝酒。我面前是一片曠野,空無一人。

我低頭一看,全/裸。

好吧,好吧,只要能逃過老楚,全/裸就全/裸。

只不過,這次,我又在誰的身體里?

我不知道。我感覺不到這具身體本來的意識。我的身體很放松,極輕極慢,高濃度的葡萄酒讓我處於夢與醉之間。也許身體的主人也正爽得什么都沒想呢。

一個男人從曠野駕著馬車走過,腰間扎著一把弓。他是個歐羅巴人,鼻子很高,皮膚很白,眼睛是湛藍的愛琴海。我朝他舉了舉杯子。他看見了我,下車走了過來。

「這是什么?」

「酒。」

「這個酒和我見過的酒不太一樣。」

「因為這是葡萄釀的。」

「葡萄酒?」

「是的。」

他嗯了一聲,坐在了我身邊。

我問他:「你是誰?」

他沉思:「我有很多個名字。但是我的真名只與一個人分享。」

「那個人出現了么?」

「出現了。但是他忘記了一切,包括我的真名。他提起我的時候絲毫不知道自己在召喚我。」

我熏熏然地坐起來,看著他。有一瞬間我想到了什么,但是腦子里昏昏沉沉的。「我不知道,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因為你放縱地遺忘。」

我們一起坐在那里,看曠野上的太陽從東到西。

夕陽西下的時候,那人說,「我得走了。」

「好。」

「我們是否達成了和解?」

「我們爭吵過么?」

「爭吵是我們的常態。」

「為什么?」

他看了我許久,最後沉靜而緩慢地說,「因為我們完全不同。」

那個人登上了馬車,我目送他消失在曠野里,繼續喝酒。我渾然忘我,因為我的酒居然還沒有喝完。我的杯子那么小,似乎只有淺淺一口,但是喝起來源源不斷絕,非常神奇,但是我竟然絲毫不訝異。

入夜的時候,有人被酒香味吸引了過來。他趕著一群牛,卻坐在羊背上,看著年紀很小,我分不清他到底是羊倌還是牛倌。

他問我:「這是什么?」

「酒。」

「這個酒和我見過的酒不太一樣。」

「因為這是葡萄釀的。」

「葡萄酒?」

「是的。」

他在我身邊坐下。

我問他:「你又是誰?」

他咯咯笑了起來,「我是一個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