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這個時候,就是再怪誕荒謬,陸子文也明白到底發生什么事了。他並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死去,但是以那氣息決然的感覺來說,他認為自己——陸子文應該是已經死去了。

而現在,他重生在了戚暮的身上。

「羅遇森,你說……你要拿著92年的歐頌等我?」

「那你……一定要好好等著啊。」

仿佛看到了那個人渣冷酷無恥的嘴臉,陸子文危險地眯起了眸子,抬首看向了城市被染紅了大片的夜空。他的耳邊是各種嘈雜的聲音,有汽車的汽笛聲,有行人的交談聲,有走路的窸窣聲……

突然,陸子文慢慢地笑開:「原來……你真的有天賦啊。這就是……絕對音感嗎?」

回應陸子文的話的,是馬路上陡然忙碌起來的車流,組成了一道好聽的和聲旋律,整個城市都在敲打聲音。而這所有的聲音仿佛被拆分成了一片片的,一個個流入陸子文的耳中。從不同的方向傳來,以不同的音高,甚至只是金屬撞擊的聲音,陸子文都能聽出它的准確音律。

陸子文倏地一愣,許久,才回過神來:「不止是絕對音感……戚暮,你的天賦原來高到這種地步嗎?」

正如陸子文所說,沒有真實地碰到,那永遠不敢相信這是怎樣的天賦。

所有的聲音在戚暮的都仿佛有了思維,自主自動地走到屬於自己的位置上,爭先恐後地告訴他自己的方向、音高乃至是顫動的頻率。

絕對音感已經是非常難得了,歷史上擁有的人少之又少,比如音樂天才莫扎特。

雖然陸子文不知道這些大師是擁有怎樣的天賦,但是他相信,戚暮的絕對音感肯定不會次於他們,甚至……還會更高。這種世間萬物的聲音完全被辨別認清,是陸子文所不敢想象的事情。

他終於明白為什么戚父戚母會嚴格要求戚暮,讓他不要浪費自己的天賦。

「你要是這些年沒有浪費時間……恐怕,就不會死在那個酒吧里了,而已經成為站在維也納頂端的那幾個人了吧。」

戚暮的死因,陸子文並不知道。

其實戚暮在離開歐洲之後,真的是流連顛簸,他也開始接受來自父母好友的好意。可是戚暮哪兒能如他們所願的乖乖生活?

他開始拿著長輩們的錢泡吧、泡妞,到後來甚至開始飆車、吸毒。這讓那些長輩真是徹底的寒了心,再也不願意看這個叛逆的音樂神童一眼。

戚暮觸碰大|麻也沒有幾天,這一次酒喝多了,所以他暈暈乎乎下便吸食了太過量的大|麻,那種如夢似醉的感覺讓他仿佛回到了曾經最輝煌的歲月。但是,在心臟劇烈的跳動、血液狂熱的流淌後,那個被稱為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便死在了骯臟黑暗的酒吧包廂里,同行的狐朋狗友還在吸食著大|麻,沒有人注意他的死去。

而陸子文,便是在戚暮的屍體快要僵硬的時候醒來的。

「嘀嘀——」

一道響亮的汽笛聲忽然在陸子文的身旁響起,震得他渾身一顫,碎片般的記憶便忽然涌入了大腦。僅僅是幾秒中後,陸子文便從那種恍然的狀態中清醒,匆匆瀏覽過了戚暮的一生。

「原來……你也想回到那個地方嗎?」

戚暮早已墮落,他沒有那個決心戒掉大|麻,也沒有那個信心再奮發努力地回到屬於音樂殿堂的舞台。他只是想著要再成為世界矚目的焦點,卻沒有去付出努力,於是便有了現在徘徊在酒吧、地下街的戚暮。

畢竟是在溫室里長大的花朵,戚暮雖然失意了八年,卻始終沒有受過苦,因此也沒有從底層再爬上去的勇氣。

陸子文嘆了一口氣:「那么……我們就一起回到那個地方吧,戚暮。」

話音剛落,陸子文便感覺到渾身一輕,仿佛是那股屬於戚暮的執念徹底地消失了。

這八年的渾噩生活讓戚暮早已疲憊,他的錢已經快要花光,那些父母的朋友們也不願意再幫助他,戚暮整日里沉淪在黑暗場里,也是一種對未來無望的放棄。

「從今以後,我就是你了,戚暮。我要讓華夏都響起戚暮的琴聲,我要讓歐洲的所有人都知道戚暮是誰,我要讓戚暮這兩個字傳遍全球!這是你最後的願望……」

「也是我的夢想!」

「戚暮,我們一起回到那個地方!」

「陸子文已經死亡,屬於戚暮的時代……」

「就要開始了!」

……

維也納,下午2時。

與b市相隔了半個地球的音樂之都,正在舉行一場不算盛大的葬禮。

前來吊唁的大多是維也納交響樂團的成員們,他們手持著白色的花束有秩序地向那個被花圈包圍的男人走去,表達自己的悲傷。等到一切都結束的時候,賓客散場的差不多時,在離開的賓客群中不時有人小聲議論著。

「聽說……羅似乎被警察抓走了?」

「嗯,好像是在陸臨終前,他與陸發生了斗毆,警方正在調查。」

「唉,可是陸是因為哮喘病發才會死亡的,這真是太遺憾了!」

「是啊上帝,陸真是一個優秀的小提琴手啊,真是太可惜了!」

「唉,陸怎么會沒有帶上葯呢,這真是上帝的玩笑……」

賓客們陸陸續續地離開得差不多了,等到最後一個人也離開了靈堂後,一輛黑色的賓利才緩緩地停在了會場門口。緊接著,一雙鋥亮的皮鞋首先出現在了石板上,隨之的便是那個挺拔俊美的男人面色淡漠地下了車。

他一步步地走進了靈堂,手中捧了一大束的白百合,也不說話,只是望了那黑白照片上的男人許久,仿佛要成為一尊雕像。

誰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將手中的白百合輕輕擱在了照片前,最終轉身離去。

只是簡單到極致的動作,甚至一句話也沒有留下,這個被喻為現代古典之王的男人便消失在了靈堂,仿佛從來都沒有到來過似的,只有靈堂中隨風搖曳的白百合將不為人知的秘密隱藏。

「閔,沒想到你才剛找到他……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一個金色頭發的男人在會場門口等了半天才憋出了這句話,然後他跟著閔琛一起走回了車中坐下,又忍不住轉首說道:「這場意外真是讓人遺憾,用你們華夏的話來說……閔,你要節哀。」

閔琛轉首看向窗外不斷閃過的樹木,眸色深沉不明,如同深邃的水潭。

良久,他才低吟了一句:「真的是……意外嗎?」

金發男人詫異道:「閔,你剛才說了什么嗎?」

冷峻優雅的男人輕輕搖首,他垂下眸子,遮掩住了眼底的情緒。

金發男人疑惑地看了閔琛幾眼,最後干脆轉過了身不再多問。

閔琛神情平淡地垂眸,俊美如雕刻的面容上終於是露出了一絲悲意,卻又被他極好地掩藏下去。

是不是意外……

早晚,會有辦法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