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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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匹飽餐了一頓,卻付出不少被凶惡的植物制造出的傷口為代價的黑馬,一邊假裝一本正經地健步如飛,一邊偷偷地回頭瞟上幾眼,打量這叫它們凶悍的老大都吃了癟的低階神。

阿多尼斯目不斜視,如一尊漂亮精致的木偶,一言不發地端坐在馬車上,對未知的前途一片茫然。

唯一清楚的是——冥王一刻沒有說出處置他的方法,他就一刻不能擅自離開對方的身畔。

他在這邊度日如年,而那邊的俄耳浦斯則進展順利。

幾日前,他與愛妻歐律狄刻久別重逢在蕭疏的河岸,在難以置信的淚水和哭叫中,熱烈纏綿地擁抱親吻著彼此。

就像喪偶的高盧獵犬終於覓回了心愛的伴侶,又如找到了巍巍依靠的菟絲草,因丟了精髓而失魂落魄的半圓被慈悲的上天添上了一道弧,此時此刻,哪怕天崩地裂都無法再撕裂飽嘗生離死別之苦的他們之間牢不可破的紐帶。

沉浸在如夢似幻的幸福中,這位才華橫溢的吟游詩人等如潮的熱血漸漸從大腦褪去後,在茂密的金穗花叢中裸身與愛妻靜靜相擁的他,總算想起了眼下需要面對的諸多問題。

「我的愛人,」不待他理清思緒,歐律狄刻眼瞼顫抖,不停地親吻著丈夫熟悉的厚實肩膀,嗅著叫她安心的氣息,嘴里卻是嬌嗔埋怨:「你既是享有萬千寵愛的詩人樂者,本該在人間悠然行走,坐攬仙樂編織的桂冠,身戴音符賜予的榮光,大可再結情投意合的新歡,為何要如此愚不可及地舍棄生命投入不幸的深淵,陷於餓狼的獠牙?」

「一具行走的無神骷髏只叫驕傲的七弦琴嗤之以鼻,空無一物的心靈如何奏出催人淚下的樂章,被剝離摧毀的靈魂枯澀如被遺棄的殘梗、無法再品嘗被擁戴的喜悅。」

「如今你為魂,我亦為魂,不過是在凡人的最終歸宿里重聚的尋常。」俄耳浦斯輕柔地幫她穿好衣服,抵著額,對上那淚光閃爍的眼眸,吟唱道:「世間又怎有十全十美?雖軀殼已逝,愛意長存。是不滅的思念填充了血肉,是婚姻的火炬溫暖冰冷的骨骸,是你對我全心全意的依賴和忠貞,叫我不會淪為卑賤無能的野草。」

野草:「…………」

歐律狄刻再忍不住了:「噢俄耳浦斯……」

才剛穿好的衣服被動情的指頭粗魯地解開,這對恩愛夫妻很快又翻雲覆雨了起來,徒留莫名好端端地打著盹也被貼上『卑賤無能』的記號的野草,氣得半死不活。

「這愚蠢的人!」它忿忿不平,沖不講義氣地哈哈大笑的金穗花們滔滔不絕:「不請自來的旅客,喋喋不休的牛虻,哪怕是再臭不可聞的牛糞,也勝過這花言巧語和陳腔濫調的可恨人千百倍。分明是借了殿下的庇蔭才來到此處的浮誇紈絝,除了根能言善道的舌頭外一無是處,偏厚顏無恥地將其視為無用的愛情的功勞。多的是可做和該做的事,卻終日沉迷*上的享受,似是有著泛濫的閑情。在黑雲壓壓的情況下,擁有理智的人不會荒廢時光縱情享樂,也不會目光淺短得看不見遠方,更不會一味地把對自身的贊美奉承建立在貶低他人上。」

金穗花聽得連連點頭,一副深以為然的模樣。

它們雖因立下大功而來之前就被俄耳浦斯忘乎所以地贊美過一番,這群傲慢得幾乎目空一切的冥府生靈卻半點不領情,仗著只有那位尊貴的殿下能聽懂它們的話語,在他們你儂我儂之際大肆嘲諷,不僅詆毀歐律狄刻的唇為『艷俗得堪比掉進血盆的豬油凍』,還把圓渾胸乳比做『旅人垂於腰際的破水囊』,就連俄耳浦斯都難逃一劫,被諷刺『他就是靠那根小得可憐的細竹梗發起進攻的嗎』『獨木舟駛入了汪洋大海』。

這對苦難夫妻對此一無所知,在熱情滿滿的敦倫後,羞澀的紅重返歐律狄刻香汗淋漓的脖頸。她撩起長卷如海藻的頭發,與丈夫坐起身來,一邊沉浸在偎依的喜悅中,一邊溫柔地注視著在微風里徐徐舞動的金穗花,這象征死亡與寂靜的晦澀灰色竟也被染上了安寧:「快看,慵懶的歌者,它們是多么安祥美麗呵,似是在憧憬愛的臉龐。為何不再用能感動草木頑石的悠揚旋律伴隨一曲謳歌,頌揚為你我重逢付出良多的它們,也莫將寶貴的詩情浪費?」

金穗花們集體打了個寒顫。

俄耳浦斯很意猶未盡地在她耳畔親吻了下,扶她站起:「無需為至美添輝,無須為至德譜曲,毋用為至純畫衣。完好無損的衣裳不需要修修補補,鏤句雕章繪不完廣宇浩瀚,真要論披美戴譽的神祗,唯有那位被綠色生靈們仰慕傾心,表里如一地美奐無倫,卻從不沾沾自喜的阿多尼斯可為自然的畢生傑作。」

金穗花們總算從鋪天蓋地的惡心里緩過勁來,恰好聽到最後一句話,著實松了口大氣,暗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