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屈膝為奴(一)(1 / 2)

狼情肆意 靈鵲兒 2292 字 2022-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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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亮了。雲厚,陰天不見日頭。一早煮飯的鍋灶熄了火,日常操練的人馬分頭拉了出去,營地中又恢復了夜間的安靜。

圍簾依舊遮掩,汗帳中陰暗暗的。賽罕坐在案旁斟詞酌句地給三哥寫信,已是一改再改,短短一封,總不能盡合意。既要告知三哥紹布與韃靼暗中有勾結,又要小心不泄露這消息的來源,更不能牽出中原郡主與小公子。

行事瞞著哥哥們賽罕不是頭一遭,卻從未如此作難,從前總是瞞一時,這一回要瞞多久心中著實沒底,或許,這是個永遠都說不得的秘密。只有一點他心里篤定,這燙手的山芋既然不能為他兄弟們所用,那就不如把這危險留在自己身邊,哥哥們知道得越少越好,一旦一日事情敗露,他們的不知情反而會讓在大汗面前的應對越加有力。

一封信點點戳戳,半個時辰過去依然語不周詳,與三哥斗智他如何是對手,一時不得法,撂了筆向後靠進帥椅中。一打眼,正看到不遠處氈毯上的人。

躬身跪坐,長袍寬大依舊顯出那細瘦的腰身。懷中抱著襁褓,身邊放著一只小奶碟,她一手輕輕拍著,一手握了湯勺,口中似還噥噥著什么。不抬頭見那張嫩臉兒,眼前這形狀還真像是個當娘的。原本只是想給她看一眼,誰知這一抱就不肯松手。賽罕想著一夜之間她便走投無路,十六歲的小丫頭難免心慌,略於她通融一日也未嘗不可。

正要收心回來,忽聞那小娃娃竟是嘰嘰扭扭地哭了起來。賽罕再細瞧,才見這半日那碟子里的奶竟是一口沒喂進去,這一會兒一聽哭了,她越慌,急著去哄,一勺奶都灑在了小被上。這兩個一個嘰扭,一個亂,擾得賽罕心煩,案上的信越發入不得眼,干脆站起身走過去。

低頭看,那小被子里暖暖和和裹著皺巴巴一張小臉,尖嘴猴腮,奇丑無比!賽罕皺皺眉,這就是肅王之後?跟他這姑母是一條血脈么?小東西不知是當真看見龐大的陌生人,還是湊巧,略頓了一刻哭聲,沖著賽罕眨巴了一下小眼。賽罕一挑眉,瞪了一眼,那娃娃「哇」一聲大大哭出了聲。呵!沒吃還這么大勁?賽罕忍不得想捏捏那小猴子臉。

見小景同越發哭的厲害,雅予急得一頭汗,孩子是餓了,可這半天小湯勺一點點試,那嘴巴小得根本喂不進去。這一哭,嘴巴倒是張大了,可生怕嗆著哪里敢喂!又是哄,又是急,一時手忙腳亂。

她可真夠笨的,一個女人連個孩子都不會弄,可做得什么?!賽罕彎下腰,伸出小指在奶碟里沾了沾直接塞進那小嘴里。小東西一怔,緊接著就停了哭聲用力吸吮。難怪人常說使出吃奶的勁,還真是麻嗖嗖的,借著這力,賽罕手指一撥,小嘴巴張開了,就勢將小勺里的奶順著手指緩緩滑入。

將將那一兩滴的奶水哪里夠吸,小丑樣子不足盡又想要哭,可嘴里含著手指還沒攢足勁,源源不斷的奶水已經送了進來。一開始小小嗆了一下,嘴巴咧了咧,隨後就迫不及待吞咽了下去。雅予看得欣喜不已,顧不得擦汗,從賽罕手中接過小勺趕緊喂。

直起身,側頭看著這母子二人,賽罕心道,這就叫有奶便是娘……忽一閃念,心里有了主意,起身大步走回案旁,刷刷幾筆,不消一刻,書信已成。

將密信卷進小油氈筒里,再用蠟封好收進懷中,賽罕的心這才放下。那一邊小東西也吃飽了,眼皮子立刻便重得支撐不住,小嘴卻還是不肯停地嘟嘟著吸吮。雅予抱著輕輕搖,輕輕搖,心甚適宜。

賽罕邊拾掇著案上筆墨,邊低聲吩咐道,「傳人弄些吃的來。」

「我不餓。」

她聲音低低柔柔的生怕嚇著那小丑娃,賽罕一挑眉,你不餓,主子我餓!這還了得?口中應下做仆女,實則根本不當回事,別說在外人跟前兒,就是自己營里的弟兄怕是都瞞不住,不錯兩日就得露餡!

「主人,主人,」

不待賽罕發作,就聽得帳外輕聲稟喚。

「何事?」

「小諾海兒醒了。」

「啊?諾海兒醒了?」

賽罕還沒應,這腳下的人倒先應了。那兩眼放光,水波都要漾了出來。

「我,我這就去看看。」

說著她竟是抱了孩子想往起站,賽罕心道,這奴婢實在是太搶嘴了!狠狠瞪了一眼,「待著!」

撂下這一句,賽罕大步出了帳。出得帳來,抓過阿木爾仔細叮囑……

……

那人的氣勢就是這么滿漲,他一走,帳子立時空盪盪,這半日壓在雅予頭頂心上一股重重的陰沉、抑悶忽地就輕了。低頭看,懷中的小氣息那么沉,那么熟,一頓奶飽之後如此滿足。眉舒目展,仔細瞅,不足百日的娃娃兩道小眉竟已是如此清晰的形狀,小鼻梁高高,雙目修長,睫毛絨絨,長大了定是像他爹爹那般英武!記得當初嫂嫂有孕,合家都是欣喜,老人講究不可早早取名,可雅予與嫂嫂閨中私密,打聽得原來兄長已悄悄選好了名字「景同」,取天下景昌大同之意……

心不覺又是一酸,一夜之間家破人亡,敵營中苟活難當恥辱,若非還心念著小景同,她早就隨了爹娘去。如今,不管怎樣總算娘兒倆有個棲身之處,既然他是烏恩卜脫的兄弟,至少不會傷他們性命。距衍州一戰不過短短兩個月,邊疆劍拔弩張自是不好說話。想那皇帝表哥生性喜玩樂、最煩公務,此時礙於太後姑母他許是能撐一陣子,過些時便不會再多堅持。暫且忍得一年、兩年,待到日後邊疆穩定,也許,回鄉有望……

「姑娘,姑娘?」

忽聞有人聲,雅予趕緊擦擦淚抬起頭,眼前竟是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子,語聲柔和,恭恭敬敬。雅予小心放下孩子站起身,不由便福身還禮,剛屈膝,忽記起那人的叮囑,不可再說漢話、行漢禮,一時僵在那里半行半止,不覺有些尷尬。

那男子倒並未計較,只道,「姑娘快莫多禮,在下阿木爾,也是主人的家奴。」

也是?雅予心里一別扭,卻也不得不輕聲應道,「哦。」

阿木爾將懷中抱著的大包裹卷放在地上,彎腰打開,指點道,「這是姑娘的衣裳,毯子、鋪蓋。姑娘看看可還缺什么,行營在外,講究不得了。」

「不缺什么,有勞了。」

「那好,姑娘洗漱換衣裳,我這就幫姑娘把鋪蓋疊好放到里頭箱子里,夜里姑娘歇的時候鋪開就好。」

哪里還顧得撿拾那孝服一樣的衣裳,這一番話入耳雅予即刻磕磕巴巴,「夜,夜里我也歇這兒?汗,汗帳?」

「是,」阿木爾一臉謙和融融的笑,一面應著,一面熟練地將那被子疊成夜里將用的形狀,再隨著褥子、氈毯一道卷起。

「原先,原先的仆女也是如此?」

「主人不曾用過仆女,近身一直是奴下伺候。原先主人歇時不許近旁有人。」

「那,那怎的……」

「主人吩咐,你要隨叫隨在。」

「……哦。」

阿木爾抱著鋪蓋進了內帳,留下雅予呆呆應了一聲,這才記得那約法三章第二條便是不可離開他眼皮子底下,雖說這是為她的安全所顧,可若當真為此便要一個帳下同眠,豈非,豈非太過嚴苛?可是……再轉念一想,當初人家確也曾安排與女孩兒同住、少有限制,結果自己非但聽信奸惑之言偷逃而去,還險些,險些搭上那小丫頭的性命,如今招致這般看管又怪得了誰?雖是,雖是有些不合禮法,卻或許緊過這一時,過些時候便有通融,更況,這汗帳足容百人,盡力離得遠些也便罷了……

只管一個人悄悄勸慰著自己,不妨阿木爾已然轉回身邊。

「姑娘,鋪蓋我都安置好了。」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