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雲羅】第十一集 第四章 五臟俱全 解語游刃(1 / 2)

江山雲羅 林笑天 8833 字 2020-08-24

</br>作者:林笑天

字數:13.673

2020/07/17

第四章 五臟俱全 解語游刃

春末的清晨,就少了不覺曉的酣睡,夜間也沒了潛入夜的細雨。倒是紅日初

升時,攀附在枝干的知了早早開始呱噪,惹得早起的鳥兒聞聲而來,大快朵頤間

也嘰嘰喳喳地得意鳴叫。

吳征比起勤勞的鳥兒也不多讓,踏著晨光修行完畢,後院就是他【無所事事

】時最愛呆的地方。一座座小院緊鄰又保有間隔,這里住著他最親近的人們。他

常常在想,若是寧鵬翼當年也有這么些女子真心誠意地陪伴在身邊,會不會就不

覺孤獨,也就不會待這方世界恨之入骨,不將這里變作生生世世的修羅場不肯罷

休。

每天再多事,也要抽出些空閑來陪伴家人。或齊聚一堂眾樂樂,或相伴閨閣

竊竊私語。即便自己足夠努力,還是有無數未曾做到的事。譬如祝雅瞳與自己的

關系還未能讓家人知曉,兩人之間仍然只能偷偷摸摸地來往。

偷香竊玉這種事,固然有別樣地刺激,但做得多了,尤其總是提心吊膽,生

怕被人撞破,這就不免美中不足。幸好母子之間奇異的關系並未改變,私下相處

時祝雅瞳亦妻亦母。她本就是驕傲的性子,越發適應之後便依性情而為,甜蜜時

待吳征如夫,起了口角或是有事商討便轉而為母,竟然十分順暢。

今晨吳征便在馥思居門口多駐足了一會,呆呆地望著小院,仿佛自己的目力

可以透過緊閉的朱漆大門望向院里。

並非不敢進去,而是昨夜已在此春宵一度,二人情濃意深,十分相諧滿足,

至黎明時分才提早離開。途經此處卻又停步,正是想起昨夜的房中私語。

吳征年紀已不小,換作旁的人家,這年齡連孩子都差不過要上學堂念書。而

吳征雖說金屋藏嬌,到底尚未正式婚配。兩人歡好已足,相擁卿卿我我之時不免

說到此事。這是吳征與祝雅瞳第一回認真地聊起他的婚姻大事,也因吳征與倪妙

筠之情已浮上水面,婚姻也必須提上議事日程。

誰當大夫人,誰當二夫人,不管後院如何,外頭給人看的東西也需有個合理

的體面和交代。說來說去有個大體的商議,免不了又落回祝雅瞳身上。她的身份

最為特殊,也是唯一絕不可以公之於眾的戀人,但吳征同樣想給她一場儀式。祝

雅瞳倒不計較,只說她從不在意這些。

吳征有些訝異,但凡女子誰不喜歡這種浪漫又動人心魄的儀式?就連陸菲嫣

經歷了那么多艱難,她同樣對此並不強求,但若是沒有,心中多多少少還是有些

遺憾。

祝雅瞳既無興趣,吳征也不多言,兩人海闊天空地聊下去,又說到今後的子

嗣。此時吳征才猛然想起,祝雅瞳不時有提過婚事,似乎十分享受被家中諸女圍

繞,叫她一生娘的感覺,卻從未催促過自己要生兒育女。

帶著疑惑,吳征試探道:「瞳瞳呢?瞳瞳想不想有一個孩子。」

說起這話時心里砰砰直跳。即使與祝雅瞳之間相處已頗為自然,可說到如此

禁忌的話題,吳征仍覺渾身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不僅因其中的百般禁忌,更有

許多難以解決,要聽天由命的難題,刺激實在太多。

「不要,我從來也沒有想過,也不喜歡,絕對不會要。」祝雅瞳斬釘截鐵地

拒絕,話語間卻萬般溫柔,令吳征難以捉摸。仿佛懷中美婦又回到了她處至成都

城的時光,讓人猜不透。

「那……既然不喜歡就不要了吧。」吳征難以形容這一刻的心情,仿佛松了

口氣,又有頗多失落。

情人之間愛到極處,子嗣便是愛的結晶。似陸菲嫣,韓歸雁等人都是願意的,

吳征至今未有子嗣,只因時局復雜暫不適合而已。祝雅瞳拒絕得如此決絕,吳征

難免有些異樣想法。

兩人一時沉默。吳征暗思以祝雅瞳對自己的情深如海,莫不是生下自己時留

了什么心理陰影,才對生兒育女之事如此排斥。祝雅瞳與他心意相通,早猜到吳

征一定會尋思根由,若是有什么心結還會尋機化解。兩人雖陷入無言,對視的雙

目里祝雅瞳見愛子正心思連轉,略有疑惑,全無猜忌之意,不由心中一陣甜蜜。

「其實也很簡單,因為這件事我想不清,所以絕對不要。」只消想得明白的

事情,明了了利弊,其實做與不做均可。唯獨徹底想不明白的,才會縮手縮腳,

也絕對不碰。祝雅瞳定了定神,幽幽道:「我這一生心里只有你一人,誰也不能

把我的心搶走。但是……我不知道若是又有一個孩兒,我會愛他多少,會不會分

走征兒的那一份?會不會從此待征兒的愛就少了許多?我想不清,所以我不要,

說什么我都不要。」

吳征聽得鼻子發酸,淚水立刻涌了出來。懷中的女子待自己實在太好,她哪

里是自己留有什么心理陰影,分明是把一切都考慮在內,深思熟慮之後才做的決

斷。這片真情讓吳征徹夜傻笑,睡著了仍是如此。

吳征望著馥思居,又嘿嘿傻笑了一陣,這才打點精神去了書房。至於祝雅瞳,

也不知她是否還在安歇,就讓她帶在院子再害羞一陣吧。

依照約定,三日後張聖傑便會頒下聖旨,封祝雅瞳為戶部侍郎。這個職位不

高不低,但給祝雅瞳卻十分合適。無論韓家兄妹練兵需調撥的錢糧,還是吳征招

收昆侖大學堂的學徒等等,有戶部侍郎居中打點,都會快捷方便許多。等當了戶

部侍郎,祝雅瞳也難能像現在這般閑暇。

重振昆侖有了堅實的第一步,吳征手頭要做的事情仿佛一下子多了起來。書

房里一忙就是半日,到了午飯時分,趙立春才悄聲向吳征道:「老爺,玉夫人晨

間來了口信,說有一位拙性大師回來了。」

「哦?」吳征大喜,跳將起來道:「終於回來了!就在二十四橋院么?」

「是,玉夫人留了他在院里歇腳,說老爺得了空知會一聲即可。」吳征欣喜

的模樣讓趙立春嚇了一跳,生怕時不時誤了什么大事,忙將玉蘢煙的吩咐說了一

遍。

「啊……也對,還是玉姐姐思量周全。」吳征著急上頭,得一言點醒才笑道:

「那代我送個口信去,讓大師今日好生休息,明早我再去見他。」

祝家能干的強手不少,但要說最出眾還屬拙性。探查當年孟永淑遇難的秘密

就交由他一手操辦,歷經艱苦終於將舊事從塵封中開啟。雖是晚了些沒發揮作用,

但拙性的能耐可見一斑。所以倪妙筠一路追捕於右崢之時,在淦城察覺出了蹊蹺,

吳征派遣的也是拙性。

暗香零落在大秦上了台面,在燕國的分支則毀於蕭牆之變,被霍永寧斷了根。

那么在盛國,也一定有這樣一個分支潛藏在暗中。大秦國山高水遠難以涉及,不

如就從盛國開始,若能挖出深根,說不定還能與大秦國的賊黨有藕絲相連。若是

沒有也無妨,吳征立志要徹底摧毀賊黨,盛國這里就算是獨立的一支也不容他存

續。

做這種事不僅要心細,還得膽大,更能八面玲瓏到哪都吃得開,除了曾在涼

州混得風生水起的拙性之外,旁人還真做不到。

待了一日,吳征與玉蘢煙一同來到二十四橋院。這里不僅是吳府招來風言風

語,讓吳征風評降低的【門面】,也是玉蘢煙循著流落風塵的少女這一線摸索暗

香零落根源的暗樁。

「大師近來可好?」領著吳征進了小院,玉蘢煙便抿嘴嗤笑著退了出去。只

見拙性雙手合十,盤膝而坐,低念著不知哪一篇經文。滿是懺悔之意的臉上面色

發青,昨夜的折騰可想而知。

「阿彌陀佛,老衲遲早圓寂在二十四橋院。」拙性見吳征來到慌忙站起施禮。

他還俗已久,早已長出濃密的一頭黑發與滿面虯須。但長年身為住持,身受佛性

熏陶的范兒還在,若是放縱太過,心中難免有悔意。

吳征哈哈大笑間,拙性又苦笑道:「家主與玉夫人巧思妙手,屬下原本想預

祝家主金玉滿堂,如今看來是不必了……」

「大師辛苦了。」吳征看拙性滿面風霜之色。每每交於他的都是極大難題,

追查途中不免風餐露宿,幾多艱苦。心中對這幫屬下的忠誠勤懇感恩與欣慰之余,

也對祝雅瞳從前高超的手段與為人欽佩不已。若無技巧,得不到這幫得力下屬的

效忠。若非為人得以服眾,也不能讓這幫人時刻效死命。

「家主厚愛,還不算辛苦,大多還是錦衣玉食的好日子。」拙性一笑道:

「幸不辱命,事情已有了眉目。」

吳征精神一振!若只是一點眉目線索,還不值得拙性親自趕回紫陵城來見自

己。這一行必然是有了重大發現,且大到拙性都不敢輕舉妄動,必須請示吳征的

地步:「大師慢慢說。」

「是。屬下按倪仙子的線索,扮作客商進入淦城。」拙性不敢怠慢,將這一

行巨細靡遺地緩緩道來,唯恐缺失了些許,就漏了重大細節。

淦城雖偏,五臟俱全。進出大山的咽喉要道之城里,茶,馬,酒,鹽,食,

綢六大幫派在暗中主導著這座城池的規矩。所謂山高皇帝遠,當地官府自有他們

的行事方法,也必須與這些地頭蛇們共同維持這座大多都是來往行商的城池。

茶幫老大於右崢被倪妙筠帶走,臨行前於右崢又殺了酒幫的李幫主之後,淦

城勢力並未大亂。而是波瀾不驚地完成了過渡——茶幫與酒幫都很快有了新的幫

主,淦城的一切與從前幾無二致。

唯一的風波就是於右崢與李幫主的仇殺。李幫主的家人要找於右崢報仇,茶

幫與酒幫一同表示:私人仇怨,與他人無由,幾乎與這二人撇清了干系,頗有些

人走茶涼的味道。

於右崢這種人的本事,孤身時可為一方之霸,投靠他人也可得以重用。吳征

點名要的高手,自然不會放任他的家人不管。淦城里的規矩不能動,最好一切照

舊,所以於右崢的一家老小也都留在淦城。倪妙筠離開之後的第一時刻,祝家先

行抵達的高手就接過保護這一家人的職責。

兩月之後,一臉虯須的拙性扮作的遼東行商魯彪就帶著十余人的商隊來到淦

城。這魯彪看著生得猛惡,行事卻周到,作為外來的行商,一來就拜見各大碼頭,

先訴了苦,再奉上禮物。條件也簡單,沒有與各位大佬搶生意的念頭,只是借光

往閩地一行,到實地看一看,再采買些貨物。今後的生意自己就與各位大佬合作,

絕不單獨行事。

「大哥,查到了,查到了,這魯彪在遼東可是大大有名啊!」

「哦?快說來聽聽!」淦城本地幫派也都是見過世面的,自不會被魯彪三言

兩語以及一些禮物就迷花了眼。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一面虛與委蛇,禮尚往

來之外,背地里必然也要查一查底細。

「遼東有家雪山珍寶行,專營珍奇物事,行東就是這位魯彪。按消息,和來

咱們淦城的這位生得一模一樣。」來人壓低了聲音道:「聽說這家珍寶行不久前

糟了祝家的池魚之災,和祝家剛搭上了線,正在做生意的當口,燕國朝廷抄了祝

家。魯彪也就倒了血霉,大批的貨物被繳沒充公,連商路都斷了幾條。來咱們這

地方找財路,倒也不足為奇。」

「這樣……」馬幫的胡幫主點了點桌面,自言自語道:「難怪初來乍到就備

了這么重的禮物。那些老參,鹿茸,貂皮,六個幫派的見面禮這么一送都得千多

兩銀子。這么大的手筆……」

疑問縈繞在淦城六幫的首腦人物心里。強龍不壓地頭蛇,魯彪的實力再強,

不至於跋山涉水,不遠千里跑到淦城來爭牌面。難道真是因為遭了秧之後無可奈

何,不得不花大本錢找一條新的商路?

魯彪倒是不慌不忙,極富耐心。六大幫派沒有正式的回應,他就在淦城住了

下來等候,看上去一副把全副身家都押在這一回的樣子。

淦城從閩越之地來往的貨物不少,茶葉,絲綢,酒,海鹽等都不愁銷路。但

誰也不嫌生意太多,何況魯彪給的價著實誘人,比行價都要高出一成以上。六大

幫派里實力較強的茶,馬,酒三家還能按得住性子,鹽,食,綢三家實力較弱的

找著了新的賺錢路子,率先就坐不住了。

沒奈何,六大幫派只得坐下來商討。對待魯彪這種人,一家沒那么大胃口吃

不下,淦城不管里面怎么斗得你死我活,做生意對外時都得共同進退,飯才吃的

長久。

魯彪得了這些消息呵呵一笑,他等的就是此刻。無論是來到淦城的身份,談

判的方式,給出的價碼都是經過精心籌備的。每一樣都要搔到六大幫派的癢處,

讓他們想吃又怕,不吃又舍不得。有了於右崢的幫助,拿捏這些細節並不太難。

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六大幫派拿不了主意的事情,自有人會代他們決定。

魯彪來此不為做生意,不為賺多少錢,為的正是淦城另一家見不得光,卻足以掌

控六大幫的第七家幫會——午夜幫。

潛藏在暗處,不顯山不露水,卻攫取了足夠的利益。六大幫派每年辛辛苦苦

奔波賺來的錢,大多數都落進了午夜幫的口袋。一切的一切,都像極了吳征那個

死對頭的手段。

燕國賊黨已覆滅,大秦的賊黨忽然暴起幾乎奪了整座江山,盛國的又是如何?

吳征的目的就是挖出這些人來,也是魯彪來到淦城的原因。

果然不出所料,六大幫派為此事爭執不下。茶幫的新任幫主荀永春無奈道:

「大伙兒也不用爭了,有什么事請五爺來決斷吧。五爺讓做,咱們就做,五爺若

是不讓做,就趕魯彪走。五爺若是要人頭,我們就做翻了魯彪。」

五大幫主都沉默下去,這件事沒有更好的方法。午夜幫一向把六大幫派吃得

死死的,但是又留著那么些好處。不多,讓你發不了大財,起不了勢。但又不少,

只消花力氣下功夫,還是能賺上一些。好死不如賴活著,在這極為有限,但又能

撈上一把的空間里,自己就像騾子一樣,被趕著麻木地向前。

同樣,如果和魯彪做生意,這一筆多賺來的錢也不敢隱瞞午夜幫,遲早要繳

上去的。既然如此,還不如直接請示五爺來決斷的好。

於是六大幫派繼續與魯彪虛與委蛇,一邊等待五爺的決斷。這一等,就等了

大半年。其間燕盛兩國開戰,國境線封鎖,魯彪也徹底走不成了,干脆就在淦城

呆了下來。這人極善與人交際,出手又大方,最重要的是,好像這位遼東來的漢

子全然沒有任何歪心眼,一是一,二是二。談生意最喜歡碰到的就是這種人,見

者有份,不該拿的一個子兒都不要。一年多的相處下來,倒是與六大幫派混得熟

絡,幾乎像親兄弟一樣。

燕盛之戰打完,又過了大半年,五爺才終於在淦城出現。魯彪知道自己一直

在嚴密的監控之下,也知道自己這一身十一品的修為本事怕瞞不過有心人。但五

爺一樣在嚴密的監控之下!這個鬼影般的人一出現在淦城,祝家埋伏下的暗樁就

盯上了他。

魯彪在明面,暗地里辦事的便是張天師張百齡。張天師捉拿於右崢時失利而

回,這一回也是自告奮勇。再說這么重要的事,有他和拙性一同出行,相互照料

才得萬無一失。

按於右崢的說法,這個五爺行蹤不定,且召集六大幫派時地點也不定。有時

在蒼天大樹上飄來聲音,有時甚至在亂墳崗的棺材里,不一而足。吳征推斷這個

五爺不過是個代號,來的人都未必一樣,說不定有個什么東南西北特使之類的職

位。

張百齡不急著動手,魯彪也不急。暗香零落經營百余年,樹大根深,要挖出

來絕非一朝一夕之功。一時抓不著人不要緊,不小心把線索弄斷了才是大罪過。

五爺來了淦城之後,依例召集六大幫派將事情論了一遍。有錢賺的事情,還

有六大幫派這種馬前卒去探路,五爺自無不可,一番交代後就離了淦城。

張百齡一路跟蹤。這人竟然順著由東往西的路線兜兜轉轉,每到一城都停留

幾日,也召集當地幫派議事之後才離去,似乎坐實了吳征關於東南西北特使的猜

測。這么兜轉了又有小半年,才又忽然消失不再出現。

這期間魯彪已與淦城搭好了生意,燕盛之戰結束已久,他也尋機離了淦城與

張百齡匯合。五爺雖然消失,但消失的地方大有講究,於是張百齡留在當地盯梢,

拙性趕回紫陵城將此事與吳征說了個明白。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盛國的賊黨沒有什么篡位的野心,就是江南富庶,

賊黨把這里當做刮油水的地方而已。」吳征聽完之後猜測道。盛國此前始終疲弱,

偏安一隅,也遲早會是燕盛兩國的口中食,幾無幸免的可能。寧家對這里的皇位

甚至都沒有興趣,費盡千辛萬苦奪來的皇位,卻是座守不住的江山,得來何用?

這么來說,盛國賊黨的首腦人物大體也不會太過重要,雖是略覺失望,吳征仍沒

有小覷之心道:「對了,那五爺在哪里消失了?」

「鎮海城,金山寺!」拙性的目光出奇地亮。

「哈,好地方啊……」吳征忍不住也笑了起來。真是冤家路窄,出游時才和

家眷們說了白娘子的故事,故事里的反派人物法海正是金山寺住持。家中諸女對

此憤憤不平,罵起金山寺來從來不容情。想不到這個五爺居然就消失在金山寺里。

吳征稱贊好地方,也不全是反語。而是說若賊黨把金山寺選作根基之地,倒

還真是好想法,好巧思。寺廟這種地方,總帶著股天然的神秘,是好是壞,幾乎

全在權力極大的住持一念之間。好了,這就是處人間聖地,於教誨世人有極大的

幫主。壞了,那就是藏污納垢,真真正正的五臟俱全之地,臟得透了!

見家主來了精神,拙性又道:「屬下以為,金山寺大有可能是賊黨在盛國的

老巢,起碼也是極重要的據點之一!」

拙性也做過住持,雖不臟,但是對寺廟的一套極是熟悉。既然留上了心眼,

他那雙法眼一看,金山寺里處處都透著莫名。

「我剛剛還在想,盛國這里賊黨只開店賺錢,領頭的怕不是什么像樣人物。

現在又想,若是被咱們摸清楚了,未必不能摸出賊黨潛藏的辦法來。」吳征點頭

道:「五爺消失在金山寺,這地方少說也是特使的據點之一,足夠了。大師可看

出什么能插手的破綻沒有?」

「屬下有些想法,不敢擅作主張,才請張天師繼續盯住金山寺。依屬下看,

光靠盯梢難以搞清楚內里的玄機,必須有精明的人物光明正大地進入金山寺,方

能找出寺里的奧秘。」拙性搓著手有些為難道:「請家主准許屬下去金山寺掛單,

為家主一探究竟。」

「大師這副相貌……扮作旁的好說,再出家當和尚,會不會太扎眼了些?」

吳征也開始撓頭。照理說拙性是最合適的人選,但他的身材太惹人注目,加上他

原來大住持的身份不得了,可謂享譽世間,可別一跑去金山寺掛單就漏了餡。

拙性也嘆氣道:「屬下也知……只是……確實沒有旁的人選……」

「要不我去出家得了,我年歲輕些,現在去出家也說得過去。」吳征眨著眼

睛,左思右想沒有辦法,忽然冒出個荒唐念頭來。

「家主饒命!」拙性嚇得跪了下來,吳征這要是出家的話,府上的夫人們非

把自己打死不可。而且自己再扎眼,難道還能比吳征更扎眼不成?家主這種樣貌,

這種氣度身份,到哪也讓人一眼看出來了。

「我再想想吧,好不容易有了眉目,總不能就這么算了。」吳征覺得頭疼。

他能扮演申屠神輝,容貌不是什么問題。問題在一旦去了金山寺就得與外界隔絕

好一段時間,他現下身份已不同,不僅只有這一件事,實在騰不出這么多工夫來

只辦一件事。

「哎,不成的話,只能屬下去了。家主寬心,屬下怎么也要挖出里頭的門道

來。」

「不忙。大師歇息幾日吧,人選么……我再慢慢思量……」

「三日後屬下就辭別家主,還是往鎮海城去,張天師克忠職守,屬下不敢貪

圖享樂。」

「你們都辛苦了。」

三日之後拙性又出發前往鎮海城,吳征也離了府邸。溫柔鄉與安樂窩固然讓

人舍不得離開,可諸事繁雜,由不得他選擇。燕盛之戰的結果來之不易,更值得

用心去呵護,為了更美好的明天。

傍晚時分臨近突擊營,吳征的心也熱了起來。大戰之後,還是第一次回到突

擊營,這里有與他一同出生入死的袍澤,還有暫時分別,等候著他的美麗女郎。

雙腳一磕馬腹,寶器便放蹄飛奔起來。這貨在大戰之後,以有情有義的表現

贏得在吳府地位陡升,一天到晚被當大爺伺候著,跑起來都像邁著八爺步,所幸

速度不受影響……

「大人,是吳大人來了,快,快開營門……」今日守門的雲滿天遠遠看得真

切,手舞足蹈著大呼小叫。

「哈哈,雲滿天!」這家伙被抓回來時,險些被脾氣大的章大娘打掉滿嘴牙,

如今憑著一身不俗的本領混得也相當不錯,當個守營官。吳征臨近營門一拉韁繩

飛身下馬,早有兵丁接了【寶器】去享受新鮮草料。吳征搭著雲滿天的肩頭,甚

是親熱。

倒不是對這位多么另眼高看,而是吳征也著實想念這里。大戰時這些勇猛的

將士隨自己千里奔襲,立下奇功,可謂出生入死,這是生死之交的伙伴。同樣,

突擊營的將士也無比想念吳征。他不僅帶著大家洗脫一身罪名,如今前程一片光

明。

丘元煥來襲時,吳征沒有丟下伙伴們獨自躲藏逃跑。他即使逃不走,其實也

可掩藏起來。但是以丘元煥的本事,一定會有伙伴被捉拿,丘元煥也會用殘忍到

極點的酷刑一個個地折磨他們,逼吳征現身。吳征沒有等這些慘劇發生,而是挺

身而出,反讓營中將士安然撤離。

豪傑最服的就是這等人品,義氣,勇氣俱佳的豪傑。這等大無畏的豪傑之氣,

蠅營狗苟,永遠只知獨善其身的小人豈能明了?突擊營里已不僅僅是利益相關,

任何一人都願意為吳征肝腦塗地,甚至與吳征一同共事都是與有榮焉。

「兄弟們都還好?」

「都好,就是對大人思念得緊。」

「當真?想我還是想二十四橋院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