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上達天聽(1 / 2)

超品公子 想見江南 5059 字 2022-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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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程雪松所在的這間辦公室,卻不是紀委大樓的那間,而是常委樓里的屬於他的那間。

自打散了常委會,他便在這間辦公室待了,因為他相信自打方才常委會上,領了段鋼賦予的那個「好好操作」的權力後,自己今天就注定別想消停。

他清楚段鋼的意思,無非是讓自己網開一面,盡量操作好,讓這位薛主任領罪,卻不受重罰,放他一馬。

程雪松也樂得如此,他還怕夾在段鋼和薛家中間難做呢。

這不,散得常委會後,他便回到自己辦公室等電話,等著薛家人以及為薛向說項之人的電話上門,他好順道做做人情。

當然,這位程書記之所以不回紀委大樓的辦公室等電話,乃是為了等著和另一位在會上領了和他同樣任務的鄭書記碰面。

而程雪松沒想到的是,電話是等來了不少,可預想中的薛家人的電話卻是一個未至,反倒是那些懷著不可言道目的的電話,很是來了幾個。

若是一般二般人來的電話,程雪松也就不會糾結得在辦公室內轉圈圈了,偏偏他所接的五個電話,就沒一個級別低過他的。

其中,甚至有那位江淮省的時國忠同志,以及浙東省的吳鐵戈同志,若這兩位都是普通的省級大員也就罷了,可偏偏這二位的家族,都是超過薛家的存在。

二位大員來電,看似沒說什么,只是略略談了些維護司法公正的重要性,便掛了。

當時,程雪松就震驚了!

他沒想到的是,市委辦公廳窩著的這位不起眼的薛主任。竟是這般耀眼奪目!

按說,就算薛家和那幾家有矛盾,要出手。也是兵對兵,將對將。可薛向分明只是一屆小小正處級干部,怎么惹來了這么多大老虎不顧身份地向他表示「關心」。

都說,要看一個人的身份、品位,看他周圍的朋友,就行了。

程雪松現在想說的是,要看這位薛主任有多牛,就看這幫向他表示「親切關懷」的長輩就就行了。

如此接了一通心懷不軌的電話後,程雪松又拿不定主意了!

畢竟段鋼的吩咐他已經領了。再說,真如那幾個電話的吩咐,去「親切關懷」薛向,薛家人那邊又不好看,可要是真放開了薛向,電話里的那幾位惹不得的,也得讓他全惹了。

愁,程雪松是真愁,這也是官場上,衙內最不受待見的原因。簡直就一刺蝟,誰沾上扎誰。

又繞著屋子轉了幾圈,程雪松漸漸松了勁兒。因為他忽然想起另一位領命的鄭書記,只怕也遭遇了自己現在遭遇的。

既然是兩個人的事兒,他何必一個人愁!

又抬手看了看表,步到窗邊朝下忘了忘,瞧著窗外主干道上漸稀的人影,程雪松終於邁開步,朝門外行去。

常委樓就三層,他和鄭行高的辦公室,恰好在三樓的一南一北兩端。

程雪松沒想到是。他剛繞過拐角,便瞧見了鄭行高也從南端的拐角現出影來。

二人遠遠地相視一眼。對目一笑,便各自轉身。從身側的人行道,步了下去。

十分鍾後,兩人在市委大院最北端的的畝余大小的荷塘邊,聚齊了。

此處荷塘,水淺魚多,他二人倒是時常因為共同的愛好——釣魚,長在此相聚。

此時再聚,正是春寒料峭,池塘中荷枯葉萎,游魚也因天寒,避進了泥里,這會兒,天色漸晚,塘邊卻是無人,正適合二人密談。

「程書記,這個案子怎么辦,你得拿主意啊!畢竟薛向是黨的干部,該你這紀委書記操心!」

鄭行高遠遠瞧見在幾株柳樹中間置著的長凳上坐了的程雪松,便大步過來,在他身側坐了,屁股方落穩,丟出一顆白牡丹去,便開門見山了。

程雪松接過,點燃,抽一口,道:「我拿什么主意,公安局份內的事兒,該你老鄭管,這事兒,走正常刑偵、審訊程序不就得了。」

「真走正常程序?」

鄭行高忽然偏過頭來,盯著程雪松,很明顯,他嗅出了味道。

畢竟方才會上,段鋼可不是這么交待的,這老程是有心思啊!

而鄭行高這一偏頭,注目,程雪松也明白了,這位老鄭恐怕和自己一般收到了神秘電話,動了別樣心思。

要不然鄭行高怎會以驚訝的語氣問」真走正常程序」這一早在會上被段鋼幾乎直白否決了的決議,而該直接說「段市長不是交待……」雲雲。

畢竟他老鄭是段鋼那條線上的,若無緣故,他怎敢違逆段鋼的意思。

瞧見程雪松眼里的神采,鄭行高也明了對方讀懂了自己的眼神,遂決定不再賣關子,畢竟雙方都郎情妾意了,再繞下去,是耽誤彼此青春,「程書記,我看還是嚴守組織紀律,維護司法公正,不能因為某些同志出身好,或者曾經有功,就放他一馬,害群之馬,我認為還是得堅決清除出革命隊伍,方才會後,我也向段市長反映了這個問題!」

鄭行高此話一出,程雪松徹底悟了,雖然最後,鄭行高只說向段鋼反映了這個問題,卻沒說出段鋼到底持什么態度,但鄭行高前面那慷慨飢昂的一大套,可不將段鋼的態度昭然若揭了么。

現在看來,薛向那些深切「關心」他的長輩,恐怕也找到段鋼了,要不先前還柔軟如棉的段市長,此刻怎又剛硬如鐵了呢。

「我同意鄭書記的意見,功是功,過是過,有功獎,有過罰,我黨的政策,從來就沒功過相抵這一說!我看此案還是從嚴從重辦理,以儆效尤!」

事已至此,程雪松徹底定下了決心,再不動搖。

……………………

柔軟的地毯,雪白的牆壁。厚重庄嚴的紅木桌椅,室內陳設簡單,卻簡潔大氣。這似乎是個會議室。

但對此刻的薛老三而言,此處再華麗。也是牢房,羈押他的牢房。

自打中午一點十分,在市委辦公廳會議室「自首」後,薛向便被轉移到了此處。

在此地,他已經在此處待了足足四個小時了,這四個小時,沒有人跟他說話,除了他方進此處時。有人托了個餐盤進來後,甚至再未來過人。

按說薛向現在算是嫌犯了,要不,他不會被關起來,可哪有嫌犯住這等奢華單間的,更不提中午的那餐公安局提供的伙食的主菜,可是土豆牛肉,甚至還有一罐進口的啤酒。

當見到那罐啤酒的時候,薛向甚至不懷好意地想,這幫人是不是想用酒精麻醉自己。好從自己這兒掏出些有用的東西。

當然,這只是薛老三獨坐無聊之余,空想出的樂子。

因為他明白。洪察既然敢把自己帶到這兒,在「罪證」收集方面,想必早已齊備。

此時,不來審問自己,一來,是沒審訊的必要,該有的東西都齊全了,只等最後走形式了;二來,恐怕還在等市委常委會的動靜兒。雖然市委督查室主任這區區正處級官員犯事兒,未必值得市委常委會開會研究討論。但薛老三自信自己這位督查主任犯錯了,一定會驚動常委會召開。

他甚至也猜到了。會上除了通報自己所謂的犯罪案情外,會出現種種詭異沉默,他對如今的薛系,有這個自信!

當然,薛向更知道,常委會上的決議,一定會不利於自己,因為人家既然設好了套,自然會做全套,且他的對手精於布局,又怎會空過常委會這么大的漏子給他薛某人呢。

薛向估摸著時下的鍾點兒,常委會應該早結束了,可如今還沒有動靜兒,那就惹人尋思了。

很快,薛老三又想到了那些始終那放大鏡盯著他,整天恨不得燒香盼他出錯的對手們。只怕此刻,還未有動靜傳來,是那些人活動開的結果。

是啊,如今他薛主任,也是一方人物了,尤其季老的一句「黨內英俊」,為他帶來偌大聲名的同時,也平添無數紅眼病。

再加上,如今的薛系日盛一日,善謀全局者,只怕早盯准了自己這薛系的軟肋。

因為薛系的雖強,內部結構單一不穩的毛病,卻是遮掩不住的,誰叫薛系新崛,人丁單薄呢。

如今自己身陷囹圄的消息傳開,不惹來群魔亂舞,那才怪呢。

「想必市委的那幫大佬,正疲於應對吧!」

薛老三不懷好意地嘀咕了一句。

要說,薛老三在這兒憋了三個多小時,自然不可能只是對著桌椅,牆壁發呆,更不可能只想著此刻外部局勢的變化,更多的卻是,在回溯案情,反省自身。

先說案情!

按說薛向人都被「抓」進來了,但他對自己到底犯了何事,怎么犯的事兒,如何留給人所謂確鑿證據,知道的確實不多。

他知道有值班戰士做證,他的殺人罪定不了,卻不知道此刻殺人罪早就從他頭上煙消雲散。

他也知道自己是「強jian」了馬秀芬才進來的,甚至知道馬秀芬的身份了,卻不知道那所謂確鑿證據到底是什么,因為甚至沒人來審他,他知道的這點兒微薄消息,還是「被捕前」,在星星咖啡館,聽鐵進透給的。

所謂殺人案,薛向已經不去想他了,在星星咖啡館時,他就聽鐵進說了,老王之死,市委的反應很快,給定了烈士,身後哀榮是定然的了。

而老王又無親無故,薛向便有心補償,也尋不著對象,心中只惦著等出去後,尋到老王墳前,好好祭奠一番。

至於古大力幾位,薛向也懶得再追究了,他這會兒已經基本搞明白了,古大力幾個也不過是苦命人,被人當槍使了。

不知者不罪,這點胸懷,薛向還是有的,更何況,人家處心積慮謀算他,即便是沒有古大力。也有張大力。

拋開老王之死這樁糟心事,薛向在此間,靜坐三個多小時的當口。幾乎全用來回溯案情了。

在他想來,強jian罪。很符合陰謀家的手腕,薛向當然知道這是不管前世,還是今生整倒官員最常用的兩個手段之一。

因為消息不對稱,薛向此刻仍舊不知道。人家布局從年前就開始了,他的眼光還是盯在強jian案的女主角馬秀芬身上。

薛老三努力回想著這個女人,隱約有了些印象,他是在天香毛紡廠黨委會議室里,和這個女人見過。當時,乍一定眼,還真有幾分驚艷的感覺。

當然,這種驚艷,並非說這馬秀芬漂亮到柳總裁和蘇教授那種程度,而是在這棉紡廠,馬秀芬真個是鶴立雞群,粗布工服,也難掩麗色。

記憶中,這個女人話很少。即使當天,她要求單獨對話,也不過說了幾句棉紡廠女工悲苦。求生不易,並無他求。

現在想來,恐怕那個單獨會面,也不過是人家早算計好的,恐怕如今正是他薛老三的「作案」時間。

既然作案時間有了,作案動機恐怕也就出來了,薛向用鼻子都能想到,定然是這樣的:馬秀芬姿容秀麗,他薛某人年輕無定。更兼長期夫婦分居,遂生齷齪之心。

有時間。有動機,有舉報。若在加上所謂的證據,那恐怕就是鐵案(薛老三沒想到的是,人家不僅給他准備了,時間,動機,證據,還弄了另一堆婦女檢舉他,提供了輿論支撐,讓人覺得他本就是濫人一個,至少在女色方面如此)。

「證據,到底是怎樣的證據呢?」

這個問題,幾乎是從鐵進在星星咖啡館里,跟他說了所謂強jian案後,薛老三便一直在思索的。

他薛某人不是普通人,即便拋開衙內的身份,也是市委辦公廳重要領導干部,在現行體制下,官民等級雖遠不如封建社會森嚴,民告官的勝率,也是極低的,若無確鑿證據,別說拘留他薛某人了,只怕連堪詢也不能。

而男女那事兒,若要證據,最普遍的證據恐怕就是,弄到做那事兒的錄像,或者對方體液殘留。

可他薛老三知道自己和那個馬秀芬什么事兒也沒有,想弄到這些玩意兒來佐證,那是痴人說夢。

既然這些都沒有,什么證據能證明,自己和那女人有過瓜葛,隨便拿一條洗干凈的舊底褲證明?或者說出自己*部位的特征,?貌似自己那地兒一點疤痕和奇異之處也無,如何能名狀得出特異性。

想得頭都疼了,薛老三卻仍舊無有所得,這也是他頭一次,感覺腦子不用。

雖然頭疼,但並不妨礙薛老三有精神思考其他問題,而這其他問題中,最重要的便是反省。

是的,反省!

薛老三認為自己確實該反省,因為算上在蕭山的那一次,這已是他第二次將自己陷入絕地。

當然,當年在秦唐大地震的小石洞內不算,那是天地之威、自然之力,他如何能抗。

陷入絕地,便失去了力量,當然他還有無雙國術,想破門而出,亦是輕而易舉,可一人之力再大,又怎能跟整個體制抗衡呢。

再說,他此刻失去的不是體力,而是官員身份賦予他的權力,而這種力量的失去,讓他深深的恥辱、憤怒。

他在反省自己來明珠後的所作所為,到底錯在哪兒,為何總是將自己陷入絕地。

囂張?跋扈?凶狠?惹禍?

霎那間,腦子里蹦出這四個詞,也是許多長輩,給他最多的評語。

此刻,便連薛向也覺得自己確實不像個官員,反倒像個俠客!

因為現行體制下,官員是不需要棱角的,而這四個詞,卻如同他薛老三身上延伸出去的四個銳利的尖角,刺人得緊。

就在薛向完成自我反省,認為自己應該像個官員,不,應該像大多數官員那般過活的時候。

他腦子里忽然浮現出了梅園溪邊那個蒼涼的背影,記起了他說的那句話:不做事,就不會錯!薛向,放手干吧!

轉瞬,薛老三反省的成果,便被這句話。給沖得干干凈凈!

「是啊,我如果真像那些人一樣,整日里平庸碌碌。有大伯在,我即便什么也不做。這官也會嘩嘩升上來。

可我希望這樣升官,即便升到了省長,政局,這樣的官又有什么意思,若真做這種官,我不若去港島,在海邊買下個大大的房子,整日里駕著游艇。嘯傲維多利亞灣來得痛快!

再說,我來明珠又犯了什么錯?收拾八爺那種人渣有錯么?為趙家庄的村民結束了械斗、要回祖墳有錯么?蛇山上月夜沖殺有錯么?鏟除青幫誰敢說自己錯!

督查室關於青幫種種劣跡,堆了快有一人高了,字字句句,皆是民血民淚寫成,面對這些,自己的棱角真得收得起來么?

為國為民,俠之大者,這是江湖大俠的定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