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兩軍會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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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汗城。

鄭宗跟著商隊來到欽汗城的路途並沒有那么順暢。他畢竟是外人,首領會對他和顏悅色,也大多是看在能打的賀穆蘭身上,賀穆蘭假借去追馬賊離了團,還帶走了一匹價值不菲的駱駝,商隊的首領對他也就沒有什么好臉色了。

如果不是他自己透露了自己是欽汗城的官員,因為風沙落難於沙漠,又帶著十幾個亂井頭的村民,根本就熬不到來了欽汗城。

可到了欽汗城,鄭宗也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進入城主府。

他容貌已毀,渾身邋遢,蓬頭垢面,身上帶著的所有證明身份的東西全部都不知道被風吹到哪里去了,只有一把磐石劍作為信物,可他也拿不動,只能用繩子系在自己的背後,背著走。

所以當他帶著十幾個村民來到城主府前的時候,他們只把他當成了神經有些不好的瘋子,無論他怎么說,都不願意幫他通傳。

可以想象,那些亂井頭的村民們花費了巨大的代價跟著他一起來到了欽汗城,可事實並沒有像之前賀穆蘭許諾的那樣,他們會有多么的憤怒和懷疑。

這些人甚至認為自己是被愚弄和利用了。

偏偏馮恆不在城中,劉元宗事務繁忙,又要調度物資和處理城務,鄭宗在城主府的大街上等了許久也沒等到他,心中更是焦急。

沒辦法之下,他只好選擇了扛著磐石劍,帶著村民們去麗子園吵鬧,因為賀穆蘭的虎賁軍曾經在麗子園駐扎過許久,她身邊那把沉重的磐石劍許多人都記憶猶新。

而鄭宗賭對了,麗子園里現在還有虎賁軍的人馬在,雖然是受了傷被馮恆移回到麗子園的,但一聽到賀穆蘭的佩劍到了,這些以為花木蘭以及消失在沙漠里的虎賁軍們紛紛沸騰了起來。

作為隨軍醫治傷者的慈心大師也回了欽汗城,負責照顧傷員,一聽到麗子園外有人拿著磐石劍自稱是通譯鄭宗,立刻迫不及待地沖出了麗子園外。

「阿彌陀佛,就知道花施主這樣的好人一定會受佛祖保佑,鄭施主也算萬幸,沒有大事。」

慈心大師一見鄭宗滿是傷疤的臉就猜測出發生了什么事,虎賁軍里有不少人在這場風沙里傷了臉面。

這些人可能一輩子都當不上高級將領了,顏面殘缺是進不了天子的直屬衛隊的,鄭宗以後也不太可能為官,慈心心中惋惜,但他畢竟是出家人,對世俗的官位並沒有太大感觸,只是滿臉笑容道:「花將軍呢?現在在哪兒?」

「花將軍發現了沙風盜的行蹤,他認為虎賁軍應該還在風城周圍,所以跟著沙風盜去找風城了,我擔心他有危險,所以跟著商隊回來傳達消息,希望能派援兵去接應將軍……」

鄭宗看著慈心大師,有些發急地接著開口:「劉將軍呢?我要見他!還有馮恆都尉!」

「虎賁軍確實還在風城附近,將軍如果找到風城,就能找到附近駐守的虎賁軍,你先別急……」

慈心大師見鄭宗嘴上都是泡,知道他這段時間一定過得十分心焦,連忙安慰:「馮都尉一直來往沙漠和欽汗城之間,親自為虎賁軍運送物資,消息也是每三天一次就傳回來,如今不在城中,料想虎賁軍無事。」

「京中派了人馬來欽汗城查探北涼使團的消息,劉將軍天天在為人馬入城做准備,進沙漠也要向導,每天都忙到晚上才回,我明日一早就帶你去見他。」

「要明日?」

鄭宗搖頭。

「我等不及了,我馬上就要見。」

「……我覺得你最好拾掇一下自己。」斷了手的蠻古看見鄭宗的樣子忍不住嘆氣,「你現在這樣子讓城主府的人見了,還以為花將軍遭遇了不測,回來交托遺物的,傳出去就糟了。劉將軍今天恐怕在忙迎接人馬的事情,我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只能先送信去城主府,約好明日一早相見,才能見到人。更何況,你身後的這些朋友……」

他指了指那些亂井頭的村民。

「他們護送你出來有功,是不是至少要安置一下?我已經聽到他們肚子在叫了。」

鄭宗這才臉紅紅地摸了摸肚子。

他們跟著他東奔西跑,確實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

而且從沙漠長途跋涉,每個人都像是難民。

終於見到熟人的鄭宗一下子放松下來,這才想到自己這樣子確實不適合見人,而這些村民再不耐煩下去恐怕也會生事。

他們都不會鮮卑話,只會匈奴話和氐話,所以也不知道蠻古和鄭宗在說什么,只是看到蠻古指了指他們的肚子,似乎在說給他們搞點吃的,一各個都高興地猛點著頭。

直到進了這個像是神仙住的園子一般的地方,他們才真的相信鄭宗確實是什么貴人了,之前被人在城主府面前像是瘋子一樣趕來趕去的時候,他們真的想把鄭宗揍一頓離開算了。

這一下放松,鄭宗也是又累又困又餓,他這段時間遇見的事情足以抵得上他活這么大遇到的所有事,在沙漠里的遭遇又讓他對花木蘭死心塌地,所以一想到花木蘭會有事,真是連命都不要也要把消息帶回來。

如今聽到蠻古和慈心會把事情安排好,又聽到馮恆早就帶人進了沙漠,迎到了虎賁軍,連傷亡之人都送回了欽汗城,料想以賀穆蘭的謹慎(?)和本事,一定不會出什么事,最大的可能是已經和虎賁軍匯合了,心中更是安穩,便聽了慈心大師和他們的話,先帶著漢子們去吃了頓飯,然後休息。

這一沾了枕頭,鄭宗才想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睡過枕頭了,出使他國從來不是個好差事,但這一趟的艱難,實在是超出他的所想之外。

原來虎賁軍死了那么多人……

原來他猜的沒錯,老桑頭確實有問題……

原來興平公主沒找到,世子也沒找到……

鄭宗想著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再想想自己以後的未來,帶著滿臉的愁容就這樣進入了夢鄉。

「怎么辦,平城來的大軍明天就要到了,劉城主明日一早就要離城,沒辦法見他,我們是不是現在就把鄭宗叫醒送到城主府去?」

蠻古派去報訊的人回來,帶給慈心大師這么一個消息。

「鄭施主剛睡下,我剛剛進去看過,順便給他號了個脈。他之前失血過多,傷沒好又長途跋涉,身體虧空太過,整個人已經虛耗地狠了,再不休息對日後的壽命有損,還是不要打醒他吧,他也……」

慈心大師嘆聲。

「挺不容易的。」

想到鄭宗那身上和臉上體無完膚的傷,再想想他不知道是怎么把那把那么重的磐石帶回來的,兩人就陷入了沉默。

這人確實又猥瑣又討厭,而且還老是有壞心眼,為人不夠磊落,但至少對朋友還算義氣。

「那就先讓他休息吧,我明早起個早,去城外見劉城主,順便看看京中是哪位來了。」

蠻古動了動自己斷掉的肩膀。

「一只手騎馬也行。」

等到了第二日一早,蠻古天還沒亮就出發去了城主府,結果劉元宗居然半夜就已經率軍出發,迎出一百里外去了。

蠻古落了空,追出去又來不及了,只能在城中空等,誰料大軍根本沒有進城主府,直接開拔麗子園,蠻古一打聽到率軍的主帥和副帥是素和君與狄葉飛,哪里還顧得上其他,打馬就往麗子園跑。

是狄葉飛,難怪連客套都沒有就去了麗子園!

這下太好了!

***

鄭宗睡得極沉,他感覺這一覺睡得就像是地老天荒一般,就連醒來時都覺得還在夢里,頭也暈暈沉沉。

『怎么天還是黑的?』

他睜了睜眼,發現面前黑壓壓的,然而只是片刻之後,他立刻意識到不是天黑的,而是有人坐在他的榻前!

鄭宗驚得馬上清醒了過來,再定睛看去,在他的榻前坐著一個穿著男裝的女子,其容色殊麗甚至讓鄭宗有些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只是皮膚不是很好,表情也太過嚴肅,破壞了臉上的美感。

再一看,那麗人竟然抱著自己放在床頭的磐石在撫摸,這下子登時大怒地坐起了身子。

「你是麗子園里的宮人?居然敢碰花將軍的東西!守門的護衛呢,眼睛瞎了嗎?人呢?來人!」

「沒有人,我讓他們離開了,我想找你問問花將軍的情況,卻發現你睡得太熟,索性便等一等你。」

那麗人沒有松手,反倒把劍直接放在手邊,側過頭來和鄭宗說話,儼然從此那把劍就由他保管的樣子。

鄭宗有點戀物癖,所以之前才收集花木蘭的褻衣,之後得到委托拿了磐石劍回來,更是把它當成花木蘭一般日夜放在身邊,再聽這個女子話語里對花木蘭像是熟悉無比的樣子,頓時一肚子邪火。

「你是何人?把磐石還來!那是我的劍!」

「這是花木蘭的劍,你身材瘦弱,不能保護好它,現在歸我保管。」

男裝的麗人抬手間,輕松地把鄭宗撲過來的身子拂回床上。

「我反正馬上就要去北涼,替你將劍帶回去。」

「你到底是誰?」

鄭宗狐疑地看著狄葉飛,滿臉錯愕。

「女人也要去北涼嗎?」

花將軍的愛慕者也太瘋狂了點吧?都要追到北涼去了?

一想到賀穆蘭的愛慕者如雲,鄭宗脾氣更壞。

鄭宗到了花府的時候,正好是狄葉飛被賀穆蘭打發出去查找煤礦的時候,她離京時,鄭宗身處鴻臚寺的一群譯官那里接受拓跋燾的送別,沒有見到賀穆蘭和狄葉飛一行火伴依依惜別之情,也自然不知道這位「貌似婦人」的狄葉飛長成什么樣。

所以,當他面前的人咧開嘴大笑起來時,鄭宗真有些罵娘的沖動。

笑什么笑!

長得漂亮了不起啊!

他家將軍不愛女人!

「你竟不知道我是誰?」他眼睛里露出感興趣地笑容,「我似乎是真忘了通名。我是京中來迎接使團的高車虎賁左司馬,花木蘭昔日的軍中火伴,也是花木蘭的至交……」

「我是狄葉飛。」

第四百三十六章

「沮渠蒙遜死了?」素和君得到馮恆送回來的消息,有些不敢置信地又問了一次。「你確定沒聽錯?」

「是,北涼的使者傳過來的消息,沮渠牧犍希望得到我國的封授,願意重新派遣公主和親,鞏固兩國的關系。」

馮恆滿臉無奈,「孟王後和老桑頭實在太毒了,虎賁軍傷亡這般慘重,還要沮渠菩提跑了,否則現在哪里會有這么多事。」

只要帶回沮渠菩提,再遲遲不發賜封的聖旨,沮渠牧犍根本就坐不穩那個位置,一輩子生活在沮渠菩提隨時會借了兵打回來的恐懼之中。

「現在還是把虎賁軍迎回來要緊,沮渠牧犍的事情會有朝中大臣商議後決定。」素和君擔心沮渠蒙遜死了會讓北涼的局勢有所動盪,「這一次出使出了這么大事,北涼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他要想登位,就等著先放放血吧。」

陛下不可能就這么給他封授書的,死了那么多人,那些嫁妝和新的公主怎么夠?不可能就這么算了的。

寇謙之卻是夜觀星象後猛地搖頭。

「我們得快走,花將軍有危險。」

「危險?」

「危險?!」

狄葉飛一驚,他身邊的鄭宗已經忍不住叫了出來。

寇謙之慣會望氣,這是他看家的本事,之前說花木蘭無事的也是他,所以大家心中都吃了定心丸,如今他又說花將軍有危險,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

狄葉飛和素和君更是立刻就點兵准備啟程,先去迎回虎賁軍再說,如果路上沒有迎到,就直接去姑臧找沮渠牧犍的麻煩,讓他們發動北涼延邊的州鎮尋找使團的蹤影。

有馮恆的指引,高車虎賁軍在沙漠里根本不會迷路,鄭宗雖然剛剛回來。可依舊堅持隨軍出發。

他求了馮恆的人情,安置了那十幾個亂井頭的人去屯田,住在欽汗城里,也算是有了自己的產業,沒有辜負他們的信任。

鄭宗熟悉路徑,又會多種語言,狄葉飛原本覺得他武藝不高身體孱弱恐怕會拖累行軍的速度,結果行了幾天後發現鄭宗很能吃苦,哪怕日夜都在馬上也沒有叫一聲苦,心中不免也對他改觀,兩人關系開始熟悉起來。

鄭宗本來就愛漂亮的臉蛋,會被花木蘭吸引純屬受他的人格魅力影響,否則也沒有之前對赫連明珠動手動腳的事情。

只是現在他容貌已毀,面目猙獰,雖然依舊猥瑣,但偶爾看向狄葉飛那欣賞和羨慕的眼神,也自動被人歸結為「他毀容了看到狄葉飛那張臉一定是非常自慚形穢心中痛苦」,反倒對他同情起來,並不覺得他偷看狄葉飛的事情很反常。

狄葉飛被人各種偷看明看已經習慣,加之鄭宗和花木蘭長期相處,不免有些愛屋及烏,對他也算關照,一派和氣融融。

就這樣行到第三日,忽有斥候回來通報,說是北方塵頭滾滾,似是有軍隊正在交戰,這樣的消息讓高車虎賁軍連忙加快了速度,向著綠洲以北而去。

***

賀穆蘭現在連罵臟話的心都有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從前天開始,她所率領的虎賁軍就一直受到不明隊伍的騷擾,偏偏他們帶著風城大量的財寶,成了她此行最大的累贅,根本走不快,只能被迫不停防守,更加拖累行軍的速度。

虎賁軍里許多人原本遇見使臣脫團、右司馬源破羌帶走不少人馬以及孟王後就是滿頭霧水,再加上這幾天隊伍基本沒有歇息過,要不是虎賁軍都是精銳,又絕對服從於賀穆蘭的調遣,恐怕現在已經出了問題。

「他們還沒有離開?」

賀穆蘭剛剛歇下沒有半個時辰,聽到那些人又出現在附近了,連忙起身問清楚情況。

「明顯是想累死我們。」那羅渾眼睛下面也是黑黑的眼圈,蠻古回欽汗城養傷,賀穆蘭平時的值守他就不肯假別人之手,所以他也很是疲累。

「恐怕是得到消息,沖著那些嫁妝來的。」

源破羌走的時候還好沒算做絕,所有的駱駝都給留了下來,這些駱駝原本載著興平公主所有的嫁妝尚有輪換,現在嫁妝只剩了八成不到,自然更載得動了。

龐大的駱駝隊伍在沙漠中顯眼至極,可虎賁軍除去死亡的、失蹤的、還有不少傷兵回了欽汗城養傷,現在留在賀穆蘭身邊的只有一千多人,人手就不太夠了。

因為輜重的拖累,賀穆蘭一行人行軍慢又要分散隊伍護衛財寶,而這些不知道哪里來的人馬就像是追著獵物的鬣狗,每一支都有七八百人,日夜不停地騷擾,根本不給虎賁軍休息的時間,再這樣下去,一點戰斗力都要沒有了。

「我們得想個辦法將他們都引出來,一次解決掉。」賀穆蘭揉了揉太陽穴,長期睡眠不足已經讓他快瘋了。「這里燕子是地頭蛇,燕子怎么說?」

「燕子說不是這條上路上的馬賊,看行事風格,倒像是西邊那些大的沙盜馬賊,西域各國到達姑臧和敦煌的商隊其實路上更加危險,因為那邊的沙海比這邊大的多,馬賊們晝伏夜出,神出鬼沒,經常尾隨跟蹤商隊不停騷擾,直到將商隊累垮再群起而攻……」

那羅渾臉色沉重。

「如果是這樣,恐怕風城財寶在我們軍中的消息還是傳出去了。」

「大概是跑掉的血披風。」蓋吳突然開口,「沙風盜受了重創,他的實力大損,只能投靠別的馬賊,需要這筆財富立足。」

「現在談這個沒有意義。」那羅渾也是頭疼的緊。「我們已經有兩天兩夜沒有怎么闔過眼了,對方人數不知多少,分批騷擾,我們卻不能放松警惕,每一次騷擾都可能變成真正的偷襲。」

「水和糧草還夠嗎?」

累垮了的除了人,還有許多馬。馬趕路需要大量的水和豆料,否則就會口吐白沫而死,賀穆蘭的越影自從進入北涼開始已經掉膘了,再也不能耽擱,不然對馬的壽命都有影響。

「水還夠,糧食也能再用五天,只要是馬的牧草。現在已經是秋天,沙漠里即使是綠洲也沒有多少可以喂馬的牧草,原本運送來的新鮮草料現在都已經被高溫烤干了,最好還是盡快回欽汗去。還好北涼進貢的兩千匹馬倒是沒什么事,涼王的馬確實是精挑細選。」

虎賁軍騎的戰馬大多是蒙古馬,耐力好,合群又不容易生病,但是爆發力不是很強。北涼的馬體形高大、容易調教,可是掉膘也快,耐力也沒虎賁軍的馬出色。

為了能讓北涼的這些馬順利回到國內,虎賁軍幾乎沒有用它們怎么負重和長途奔襲,狀態還算不錯。

聽到水夠,糧草也還算充足,只是虎賁軍的將士們和馬有些拖不住了,賀穆蘭仔細想了想,召來了虎賁軍所有百夫長以上的將領,准備做出應對。

一干虎賁軍的將領們各個像是夢游一般摸進帳中,再一看大家都是幾百年沒睡的慘態,不由得露出苦笑。

誰能想到居然會吃這樣的虧?以前只有他們襲擊別人的份兒!

「來的人馬應該不是北涼的軍隊,我看恐怕是為了財帛鋌而走險的賊寇之流。燕子說這是馬賊慣用的疲兵之計,如果再拖下去,我們只會陷入更被動的環境中……」

賀穆蘭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

「所以我准備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