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定情(1 / 2)

京門風月 西子情 5206 字 2022-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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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書覺得秦錚對他看過來的那一眼頗具深意,讓他突然感覺心底冒涼氣。

他站在原地仔細地想了半天,恍然想起小姐本來要讓他傳一句話給燕小侯爺的,但是錚二公子突然出現打斷了小姐的話,那么,意思是什么話也不准傳了?他不由得唏噓,這看管得未免太緊了,真是半絲風絲不外露。

謝氏六房的明夫人和謝伊、金燕郡主和李如碧本來就跟在謝芳華和秦憐身後不遠處,自然將大殿門口的情景目睹了個十分,均是第一次見到秦錚那般神色,心中齊齊驚異不已。

尤其是李如碧,她傾慕秦錚,又因為李沐清和秦錚交好的關系,也常見秦錚,自然從來不會錯過他半絲的消息和注意,從來秦錚給人的感覺是張揚狂傲,性情莫測,就算是笑的時候,也是給人狂妄冷傲的感覺,可是今日她才親眼所見他也能那樣滿滿溢出眼簾的笑意。

如此的讓人心悸,又如此灼傷人的眼。

李如碧停住腳步,心口似乎被一擊重錘打中,只覺得那疼痛蔓延周身。

她自詡家世清流,右相府保持中立,她才貌雙全,知禮守儀,南秦京城的大家閨秀里,求親的人踏破了門檻,宮里皇帝有意將她許給秦錚,讓右相府結緣英親王府這門親事,她無論家世門第還是個人品行均是適合秦錚的人,可他偏偏看不上她,選了謝芳華。

偏偏謝芳華還是這樣的女子。

剛剛那一瞬間,連她都覺得他們很般配,所有人都是局外人,不止是她。

「我看二表哥見到謝芳華這副模樣,你怕是沒機會了。」金燕偏過頭看了李如碧一眼,壓低聲音。她和李如碧這些年暗中互相較勁,卻又惺惺相惜,她喜歡秦鈺,她喜歡秦錚,到頭來一個關山迢遞遠在漠北,一個近在眼前卻另外要求娶她人,她對李如碧此時的難言感情也是深有同感。

李如碧垂下頭,閉了閉眼睛,低聲道,「我該怎么辦。」

金燕心里驟然被揪起,想起了自己喜歡的人,若是有朝一日,看著他娶別人,她又該怎么辦?一時間感覺連喘息似乎都困難了。

「數日前,皇上將我父親叫進宮里,過問我的婚事兒,回府之後,我聽我娘提起,心中是何等歡喜。幾日前,他去右相府送年禮,我父親試探他的想法,他卻是幾句就給躲避搪塞了過去,他走後,我父親就對我娘說,這門親事兒怕是成不了,錚二公子沒看上咱們家如碧。我那時候聽了覺得肝膽俱裂,可是即便那時候心痛,也不及今日。」李如碧低聲道。

金燕動了動嘴角,忽然不知道該如何寬慰她。

「我哥哥那日送他回英親王府,回來後,摸著我的頭讓我死心吧!秦錚看上的人是忠勇侯府的謝芳華,不是我。我受不了地質問哥哥,憑什么是她?她從來不出府門,連京中的哪條街哪條巷,哪個府邸的門,哪家的人情世故怕是都不懂,籠中之鳥,他秦錚那樣的人,怎么會看上謝芳華?我自詡家世門第人品樣貌不比她差啊。」李如碧眼圈終於泛起了紅意。

金燕看著她,何曾見過驕傲的李如碧如今日這般淚盈盈還流不出淚的模樣?不由難受。

「可是哥哥告訴我,秦錚就是看上謝芳華了。連永康侯府的燕亭與他交好多年,哪怕他喜歡謝芳華,在他面前,也要靠邊站。」李如碧哽咽地道,「他說,秦錚什么都能讓,唯獨女人,他是一定不會讓的。喜歡誰,想要誰,一定會想方設法得到。」

「為什么?」金燕驚了一下,原來永康侯府的燕小侯爺喜歡謝芳華,因此才鬧了一年多死活不同意范陽盧氏盧雪妍的婚事兒,怪不得早先遇見永康侯夫人她如此針對謝芳華。

「什么為什么?」李如碧用娟帕擦了擦眼睛,輕聲問。

「據我所知,二表哥看重的人或者東西什么時候讓過別人?別說是女人,什么他會讓?」金燕道,「你哥哥了解他更多,應該知道他不止女人,別的都不讓才是,為何這樣說?」

「你還是不了解秦錚,我哥哥比我們了解。」李如碧搖搖頭,「我當時也是這樣問,我哥哥說小時候養成的性情,環境和他經歷的事情有關。女人是自己的,其它的都是身外物。他想奪某樣東西,只是有趣,奪不到,也不會使出十分力氣再去奪,但女人不一樣。」

金燕還是不太能了解,見李如碧情緒不太穩定,拍拍她的肩膀,「看開一些吧!二表哥可不是哪個女人能掌握在手的人,謝芳華你我今日都見了,雖然外表弱成了那個樣子,但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換成你,怕是做不到她的做派和模樣。」

李如碧抿著唇不說話。

「若是不能看開,你就想辦法奪到你手中,反正他們只是剛剛聖旨賜婚,距離大婚還三年呢。」金燕低聲道,「別看秦憐剛才用那番話來賭謝氏的敏夫人和謝茵的嘴,但是事實的確是三年里什么事情都可能發生,尤其謝芳華又是那么個帶病的身子,你未必沒機會。」

李如碧攥了攥手帕,臉色有些白,「我父親和哥哥一定不會同意我再去奪的。」

金燕想起右相一直保持中立,李沐清聰慧清流,有這樣的父親,有這樣的哥哥,自然不會允許李如碧做出奪夫之事,免得貽笑大方,她只能嘆息一聲,「那你就這么算了?」

「我也不知道。」李如碧搖搖頭。

金燕看著她,覺得她若是今日堅持下來宮宴,怕是明日就會病倒,心病最是害人。

「若是能將他從我心里剔除,也就好了。」李如碧喃喃地看著眼前不遠處的金殿,聽到後面走來許多人的腳步聲,她穩了穩心神,對金燕道,「走吧,我們進去。」

金燕點點頭,她也覺得若是能將某個人從心里剔除就好了,也不必受相思折磨之苦了。

二人相攜著走進了宮殿。

侍書一直沒離開,雖然金燕和李如碧說話聲音極低,距離他也遠,但是根據口型,他也猜測了個大概,不由暗想錚二公子可真是個禍害,這京中怕是沒有幾個女子不傾慕他的吧?他想著小姐若是真嫁給他,以後不知有多少女人需要她去對付,搖搖頭,離開了宮殿門口,按照謝芳華的吩咐前去找謝墨含。

永康侯夫人、謝氏長房敏夫人、盧雪妍、謝茵等人來到,自然不知道就在她們到來的前一刻發生了什么事兒,只感覺門口守衛的宮廷禁衛軍神色都與往常大不相同,有些怪異,但也探究不出什么,陸續地進了宮殿內。

宮殿內富麗堂皇,桌椅茶點、果盤、酒水都早已經准備好。

一桌桌的席面都有規制,每個府邸的席面前都掛了牌子,按照順序和規矩入座即可。

謝芳華和秦憐進來的時候,里面只有以李沐清、八皇子等人為首的一眾年輕公子,女眷們還沒有來,她們算是第一波女眷。

她和秦憐乍一進殿門,一眾年輕公子的視線頓時向二人聚來。

這些人或多或少地都見過秦憐,卻是第一次目睹謝芳華的容色。

李沐清看著謝芳華的眉目,眸光凝了凝,不過一瞬,便淡淡地移開了視線。

八皇子似乎在說著話,見到謝芳華,話語卡主,張著嘴,瞪著眼睛看著她。

王蕪、鄭譯、程銘、宋方等人對於謝芳華蒼白無血色的孱弱模樣都有些驚異,但是對於她姿態嫻靜,目光沉靜,步履輕緩,火狐披風披在身上又覺得有著驚艷之感。她身上融合了兩種復雜的氣息,讓人驚而不駭,很難移開視線。

大殿內一時鴉雀無聲。

秦錚跟在謝芳華、秦憐身後走進大殿,目光掃了一圈,對謝芳華伸手一指,「忠勇侯府的席面在那里,你坐過去吧!」

謝芳華對於投注她身上的目光不以為意,目光也看到了忠勇侯府的牌子,正是在英親王府的席面旁邊,她收斂眸光,點點頭,向那處走去。

「小八,你的嘴巴合上!沒見過美人嗎?小心哥哥幫你把嘴巴封上。」秦憐叱了八皇子秦傾一句,挽著謝芳華走向忠勇侯府的席面。

秦傾呆了呆,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看了秦錚一眼,見他對他掃過來一眼,頓時縮了縮脖子,小聲嘟囔道,「我還是孩子,錚哥哥,你就算護著女人,也沒必要對我也防著吧?」

秦錚輕哼一聲,沒理會他。

秦傾扁扁嘴,對身邊的人揮揮手,「都別看了,忠勇侯府的小姐,咱們可看不起。」

王蕪、鄭譯笑了笑,收回視線。

程銘、宋方也齊齊收回視線,對看一眼,眼中閃過同一種情緒,他們和燕亭走得近,自然也知道燕亭心里藏著的人是謝芳華,如今謝芳華被賜婚給秦錚,燕亭至今不知道躲去了哪里沒見著人,他們覺得以後兄弟們的關系怕是要有變化了。

謝芳華在忠勇侯府的席面下坐了下來,秦憐挨著謝芳華也坐了下來。

「你回去自己的席面。」秦錚跟過來,對秦憐道。

「我不!」秦憐搖頭。

「你若是還想在皇宮得皇叔的好臉色,不受為難,今日就趕緊規矩地回去自己的位置做好。我的事情與你不相干。」秦錚低叱了一聲。

秦憐面色一皺,不滿地嘟起嘴。

秦錚對秦憐挑了挑眉。

秦憐泄氣,她哥哥大鬧靈雀台逼婚,已經讓皇叔記恨了,她今日這般立馬靠近謝芳華跑來忠勇侯府的席面,稍後皇叔看到,雖然向來疼她,但怕是也會覺得礙眼,更會覺得多年她在宮里被養成了個白眼狼,也許還真會當著滿朝文武家眷的面訓斥她不懂規矩,那樣皇後娘娘和她娘都會被落下臉面。她明曉事理,想透之後,磨磨蹭蹭地站起身,離開了忠勇侯府的席面。

秦錚在秦憐離開後,一屁股坐在了謝芳華的身邊。

秦憐扭頭看到,頓時氣結,「不讓我坐,你怎么坐在了這里?」

秦錚理所當然地冷哼,「你又不是我。」

秦憐一噎,氣悶地瞪了他一眼,去了上首皇後座位後的席面。

「你也不准坐在這里。」謝芳華偏頭看向秦錚,對他皺了皺眉,語氣虛弱,但是絕對。

「放心,等有人來陪著你了,我就離開。」秦錚將一盤葡萄推在謝芳華面前。

謝芳華瞅見謝氏六房的明夫人和謝伊進了宮殿,對他道,「陪我的人來了。」

秦錚揚了揚眉,向殿門口進來的人看了一眼,伸手剝了個葡萄放在她唇邊。

謝芳華偏開頭。

秦錚舉著手,也不收回去。

「嫂子,快吃吧!否則我們眼睛都該長針眼了。」秦憐忽然來了一句。

「秦錚哥哥,你這副樣子,一會兒就算有好酒好菜上來,我們怕是也吃不下去了。」秦傾也喊了一聲。

「秦錚兄,你……哎……寵女人也不能這樣寵啊……」程銘也插口。

「不錯,我們可都看著呢,我們還都沒說親,沒媳婦兒呢,你這樣讓我們這些人情何以堪?」宋方也一副看不下去的樣子。

秦錚伸手拿了一串葡萄,對著秦憐、秦傾、程銘、宋方等人分別甩了過去。

他手法奇異,動作極快,一串葡萄被他五根手指分開,轉眼間便奔著那些人各自的席面而去。一人一顆,很快就到了幾人眼前。

秦憐只學了皮毛的防身之術,自然擋不住秦錚的突擊,葡萄吧嗒地打在她嘴上,她頓時一疼,驚呼了一聲,葡萄掉在了桌案上。

秦傾自小學文學武,但年歲還是太小,不是秦錚的對手,躲了一下沒躲開,葡萄打在了他臉頰上,也掉在了桌案上。

程銘、宋方自然也不是秦錚對手,但是也沒那么沒用,接個葡萄還是綽綽有余,將葡萄接在了手里,也堵住了他們的話。

還有一顆葡萄到了李沐清面前,李沐清笑了笑,張嘴接住,轉眼便吃了。

秦錚扔完了一串葡萄之後,不看眾人,對謝芳華道,「你若是不吃,一會兒就沒了。」

謝芳華伸手去拿,秦錚躲開了手,示意喂她,她頓時氣惱,轉過頭瞪著他。

秦錚看著她,笑容可掬,「只是聖旨還不夠,我得需要讓所有人都看見,並且記住,你是我秦錚定下的女人,誰也不准來搶。吃了它!」

謝芳華心里暗罵了一聲,張口將他手指夾著的葡萄吃進了嘴里。

秦錚滿意地撤回手,用手帕擦擦手,站起身,回了英親王府的席面。

秦憐看著秦錚拽得沒邊的樣子就翻眼皮,伸手拿起打了她的嘴掉在桌案上的葡萄連皮也沒剝就放在嘴里吃了。

秦傾見謝芳華當真吃了秦錚剝的葡萄,不由得唏噓了一聲,也將那顆掉在桌案上的葡萄拿起來吃了,同樣皮也沒剝。

程銘、宋方對看一眼,以二人對秦錚的了解,這個家伙果然什么事情都做得出,這種事情當著他們所有人的面他做得一點兒也沒有不好意思,自覺不如。也將手中葡萄紛紛吃了。

王蕪、鄭譯沒得到葡萄,暗暗想著,忠勇侯府的小姐被眾人如此看著,被秦錚如此做派地矚目,她依然神色嫻靜,眉目沉靜,顏色不改,就憑著這種特別,也怪不得被秦錚看上。果然是非同一般的。不知道這葡萄甜不甜,二人自己拿起自己桌案上的葡萄剝來吃了一顆。

謝氏六房的明夫人帶著謝伊進了大殿,正看到了這一幕,一時間頓在了門口。

京城關於錚二公子的傳言有很多,對其評價也是五花八門,有的人覺得秦錚跋扈張狂,不好相處,有的人覺得秦錚性情詭異,心性難測,說翻臉就翻臉,讓人敬而遠之,有的人卻覺得錚二公子雖然跋扈,但是卻不會誰都欺負,有的人覺得錚二公子極好說話,心情好的時候,滿面春風,路遇不公平之事,被他撞上,他二話不說就出手幫了人,且不必對他感恩。

除了他月前收的婢女聽音,卻是從未傳出他對哪個女子在意。

今日,看他親手給謝芳華剝葡萄,不讓人震驚都難。自古,男人的手,男人的身份,尤其是尊貴的男人的手和身份,很多事情是不會去做的,更別說給女人做。

「娘,錚二公子離開了芳華姐姐身邊,我們過去吧!」謝伊低聲道。

謝氏六房的明夫人點點頭,抬步走向忠勇侯府身後的謝氏席面。

「芳華姐姐!」謝伊笑盈盈地對謝芳華一禮,喊了一聲。

謝芳華笑笑,溫聲道,「今日哥哥不參加宮宴了,你和六嬸母就坐我身邊吧!」

「好!」謝伊立即坐在了謝芳華身邊。

謝氏六房的明夫人猶豫了一下,點點頭,也坐了下來。

秦錚看過來一眼,須臾,收回視線,百無聊賴地倚在軟墊上,翹著腿,閉目養神。

李沐清忽然伸手捏了一顆葡萄對著秦錚打了過去。

秦錚不睜眼睛,張開嘴,將葡萄給吞了。

秦傾被刺激到了,大聲宣示,「我要努力學武功,將來都超過你們。」

「我們等著!」李沐清擦了擦手,對秦傾笑了笑。

秦傾哼了一聲,身子趴在桌案邊沿上,有氣無力地道,「我想四哥了,這還是第一年他不參加宮宴,這樣的年節,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怎么過,誰陪著他過,會不會想我們。」

「怕是不會想,漠北的武衛將軍定然會好好招待四皇子的,他去了那里,不見得如你想象的一般受苦。」李沐清悠然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