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在意(1 / 2)

京門風月 西子情 3659 字 2022-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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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芳華一怔,看著謝雲繼。

謝雲繼對挑眉,「你不信?」

謝芳華打量他神色,的確有些不信,對於謝雲繼,短短接觸,他聰明、果敢、有心機、有手腕、又因為是謝氏鹽倉的繼承人,手中可謂是握有很多人脈和勢力。不太相信以著他如今手中掌控的這些東西查不出自己的身世。她打量他片刻,見他神色不像作假,懷疑退去,皺眉道,「你查不出來?」

「嗯,查不出來!」謝雲繼道。

「當真?」謝芳華眉頭皺緊幾分。什么樣的身世才能給抹殺得沒有痕跡?除非是低到塵埃,再或者是高於雲端。她不得不做這兩種猜測。

謝雲繼失笑,無奈地道,「你還是不太信任我!我騙你做什么?的確是查不出來。」

謝芳華見他說得真,不是作假,疑慮頓消,伸手揉揉額頭,歉然地道,「雲繼哥哥,你也別怪我多心。無名山養成的多疑性子,恐怕以後也是難以糾正了。」

「你能當面問出我來,算是誠心可嘉。還算有的救。原諒你了。」謝雲繼伸手拿掉謝芳華揉額頭的手,「別揉了,你小小年紀,總是蹙眉,小心早生華發,早生皺紋,那么就可惜了你這樣一張臉了。」

謝芳華順著他的手放下手,不由得笑了,對他道,「謝氏鹽倉的伯伯知道你調查過自己的身世嗎?是什么想法和態度?」

「應該是知道的吧!但是一直假裝不知,我想大約是不想我查的。他們要的是謝氏鹽倉的子嗣,至於我的身世,他們不需要我知道。」謝雲繼有些黯然地道,「說實話,謝氏鹽倉對我一直很好。親生父母不過是心底的一個執念罷了!從前想知道,現在也不是那么想知道了。」

謝芳華點點頭,「我吩咐人去查了!若是查出來,自會告訴你。但你總歸是謝氏鹽倉養育的人。雲繼哥哥,我希望不管什么時候,我都能信任你,一心為謝這個姓氏。」

謝雲繼淡淡一笑,痛快地道,「自然!你這個小丫頭看著精明,但其實被秦錚那個混賬抓得緊,我不幫你,有朝一日,你怕是被他吃得骨頭都不剩。他已經得罪了我,我可不想讓他一直得意下去。幫你自然不遺余力!」

秦錚不管不顧地踏平了謝雲繼布置的別苑陣法,又將他辛苦打獵的山雞連吃帶拿。這簡直是惡霸行徑了,若說得罪了謝雲繼,那他是得罪得狠了去了。

謝芳華看著謝雲繼提起秦錚有些咬牙切齒的模樣,不由好笑。

「你還笑?你知道不知道那日玲姨燉的山雞我連一塊都沒吃到?」謝雲繼瞪著謝芳華。

謝芳華訝異,「他竟然一塊也沒給你吃?你不是東道主嗎?」

謝雲繼哼了一聲,有些惱怒地道,「玲姨剛將山雞端上來,他就和我喝了三杯酒,然後,你猜怎么著?他直接端著盆子說多謝盛情了,然後拿著就走了。」

謝芳華實在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這樣的事情的確是秦錚會做得出來的事兒!

原來那日他也沒在謝雲繼那里吃山雞,怪不得她就覺得他拿回來的那些山雞有些多呢,而且,他自己也吃了許多。原來不是連吃帶拿,而是根本沒給人家留一塊,直接一窩端了。

她那日被他言語間氣了一通,沒理會他,若不是謝雲繼今日說,她還真不曉得了。

「這么厚臉皮和無恥,他也算是首屈一指了。」謝雲繼見謝芳華越是好笑他越是惱火,敲了敲她面前的桌面,板起臉道,「喂,你笑個沒完做什么?覺得他做得好?你高興?」

謝芳華憋住笑,對他道,「雲繼哥哥,他臉皮的確厚得可以,無恥霸道的事情做起來熟能應手。我笑呢,是因為我吃了山雞,玲姨燉的山雞真好吃。」

謝雲繼狠狠地挖了她一眼,實在忍不住,照著她腦門用力地敲了一下。

謝芳華「噝」地一聲,伸手捂住腦袋。

「警告你,這件事情不准說出去!我被他擺了一道,丟人死了。」謝雲繼不忿地看著謝芳華,撤回手,對她道。

謝芳華嘆了口氣,「他踩著左相的馬車堂而皇之地穿街而過,左相連聲都不吱一聲,比起端了你一盆山雞沒給你留一塊,也不算什么,小事兒一樁。」

「謝芳華!」謝雲繼忽然湊近她,危險地眯起眼睛,「你的心肝兒是不是現在就開始向著他了?怎么這件事情你反而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呢?」

謝芳華偏過頭,捂住嘴,咳嗽了一聲,收起笑意,木然地道,「沒有!就是覺得搞笑。」

謝雲繼冷哼一聲,撤回身子,「你最好沒有!否則,別想我再給你累死累活地干活!這些日子,我連覺都顧不上睡,眼睛都有青影了,整個人都瘦了。」

謝芳華聞言抬眸打量他。見他還真是有些疲憊,眼底有青影,是瘦了些,但不細看還是很精神,看不出來。她只能道,「辛苦雲繼哥哥了!」

謝雲繼擺擺手,「少來這套!」

謝芳華頓時無言,謝雲繼這樣的聰明人,聽不得好話。她覺得某些時候,他其實和秦錚的性情是有些相像的,也喜歡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只不過是沒秦錚臉皮厚和無恥罷了。

謝雲繼見她不說話了,沒好氣地道,「怎么不說了?」

謝芳華無辜地看著他,「你不讓我說啊!」

謝芳華揉揉眉心,又氣又笑。

謝芳華將他杯中的茶水的滿上,本來溫涼的茶水又冒起了熱氣,她推到他面前,笑著道,「雲繼哥哥別氣了,大不了以後逮住機會,你狠狠地懲治他就是了。」

謝雲繼輕笑,「你確定?」

「自然!」謝芳華給自己的茶水也填滿,毫不猶豫地點頭。

「我已經將郊外山林的陣法重新布置了,他這回想破壞,可沒那么容易。」謝雲繼看著她,「過些日子桃花杏花開了,他說要帶你去玩,到時候我收拾他,你可不准幫著他。」

謝芳華眨眨眼睛,笑著點頭,「好!」

謝雲繼見她應得痛快,心中的郁氣算是泄了些。

「你今日去找我哥哥,說了什么?」謝芳華回歸正題。

說到正事兒,謝雲繼坐正了身子,對他道,「你不是舍不得謝林溪嗎?關於謝氏長房,畢竟是他的血脈親情,謝林溪怕是應付不來。不止外人將謝林溪當做謝氏長房的另類,謝氏長房自己人這些年來也將他當做另類,他向來不喜攙和謝氏長房之事,而謝氏長房一直以來也求之不得他不攙和,免得他壞事兒。如今他若是突然有動作,謝氏長房雖然都不精明,但也不是十分的傻子,怕是會被驚動。我思索再三,不想因為一個他壞了整盤計劃,所以,過來和世子商定一下,兩方入手,暗中協助他。不想你正巧偷梁換柱地回了府,所以,也順勢過來了。」

謝芳華聞言嘆了口氣,「但願我的仁心到頭來不是婦人之仁。」

謝雲繼瞅著她,緩緩地笑了,「我雖然不太贊同你的仁心,但世子的想法倒是與你一樣。他說同是一脈族親,你若是連努力挽回都不做就對謝氏長房狠心出手,同室操戈,他雖然不攔著,但心中也會難受,如今你雖然只為了一個謝林溪而惜才,但到底也是沒被無名山的地獄泯滅了良心。這一點,就足夠他心中寬慰。」

謝芳華失笑,「比起我來,哥哥就是心腸太軟。」

謝雲繼點點頭,「忠勇侯府的世子生了一副慈悲心腸,幸好有你這么一個羅剎地獄回來的妹妹。否則,忠勇侯府當真是危矣。謝氏也是危矣。」

謝芳華沉默地扯了扯嘴角,何止是危矣?而是整個謝氏傾覆,南秦的半壁江山轟塌,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白骨堆積如山。民謠唱了多年,南秦整個國運自此一落千丈,北齊一家坐大,稱霸這片國土,南秦再無崛起之力。

為了鏟除謝氏,南秦皇室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雖然沒有江山換主,但到底是不再輝煌。

「謝林溪的聰明不是看著好看的,回府之後,沒有立即動作,而是如沒事兒人一般地在兄妹們的屋子里坐了坐。」謝雲繼繼續道,「這份穩重,也足以成事兒。我和世子再幫襯,謝氏長房應該不是大問題。」

謝芳華點點頭,謝氏長房除了謝林溪外都是一群烏合之眾,她不看在眼里。這也是她留下謝氏長房的首要原因。皇帝也不屑謝氏長房,磅不了龍庭身邊,不堪大用。

「難的怕是謝氏米糧了!」謝雲繼道,「需要商量一個辦法出來。」

「謝氏米糧這些年與皇室牽連緊密,適宜慢慢滲透入手,然後一擊必中,不能走漏絲毫風聲。」謝芳華道,「我的想法就是,謝氏米糧放在最後,先處理其他謝氏旁支。」

「嗯,世子也是這樣的想法,謝氏其它旁支不過是依附生存,子嗣大多張狂,想推倒忠勇侯府,太過激進,內外都有很多的弊端。一個個地尋到漏洞擊破,可以不必我們動自己的手,而是借刀殺人。那么,也不至於打草驚蛇。」謝雲繼沉吟著道,「不過我的想法是,同時進行,謝氏米糧盡快安排人進去,不用太多人,時機到的時候,能點燃一把火就夠了。」

「這樣也行!」謝芳華頷首。

「不過你得給我兩個人用。謝氏米糧這些年來因為早已經依附了皇室,所以,對謝氏鹽倉和忠勇侯府都有暗樁監視。我因為是謝氏鹽倉的繼承人,這些年來雖然刻意隱藏,但恐怕也是露了幾分的底,這件事情關乎謝氏的生死存亡,我不敢大意地用自己的人。」謝雲繼道。

謝芳華笑了笑,「別說兩個人,十個人也行!」

「芳華妹妹好大方!」謝雲繼頓時笑了。

謝芳華感覺有些冷了,站起身,關上窗子,卻沒坐下,而是背著身子站著窗前,淺淡地道,「雲繼哥哥,我為了忠勇侯府,為了謝氏,去了無名山八年,決心可昭天地日月。若是保不住忠勇侯府和謝氏,那么我只能自刎九泉了。」

「就算忠勇侯府和謝氏倒了,也沒有你說得這樣嚴重!謝氏子孫也未必不能活。」謝雲繼看著她,如此纖細的身軀,如何能承載家族興旺?這一刻,他忽然對她肅然起敬。堂堂七尺男兒,也未必能做到像她這般。

「你為何不想想,也許比我說的還嚴重呢?」謝芳華不回頭,聲音輕若雲煙。

謝雲繼一怔。

謝芳華不再說話,上一世,爺爺、哥哥、謝氏所有的人,包括投靠皇權的那些人,汲汲營營,一心想擠掉忠勇侯府,大約都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們也會引火焚燒了自己吧!

整個謝氏傾覆,那是多少人的屍骨?

事情最後牽一發而動全身,誰都別想獨善其身!沒有一個人能活!

皇室不想背負千載罵名,不想謝氏後世子孫反撲,最後只能狡兔死,走狗烹,謝氏米糧也會狠心除去!她不知道當時整個謝氏米糧的人是何想法,但她想,大約是悔不當初的吧?

榮華富貴和權力巔峰容易迷失人的眼!

謝氏多少人被忠勇侯府的榮華迷花了眼,是以,一心看到榮華富貴,卻看不到懸梁的刀。

換句話說,忠勇侯府是謝氏所有人的擋箭牌,也是皇權首先要除之而後快的刀靶子。

謝雲繼沉默了片刻,有幾分散意和玩世不恭的神色褪去,聲音低沉,「若真如你說的這么嚴重的話,那么就是我低估了皇室的度量!」

「你不止是低估了皇室的度量,也低估了謝氏的繁華。」謝芳華道,「雲繼哥哥,謝氏已經繁衍了幾百甚至上千年,皇權已經江山換主了幾代,而謝氏偏偏歷朝歷代屹立不倒,這個姓氏有多少人自豪,就有多少人嫉妒。皇室怕的不是謝氏不忠心,因為謝氏忠心可鑒日月。而皇室無非是怕它亡了,謝氏還在。這恐怕是每一代皇朝都嫉妒謝氏的理由。但有的人依仗謝氏作為江山臂膀,不會想要除去,而南秦的這些代帝王以史為鏡,不想走前朝皇權的覆轍,所以,下決心要除去謝氏。」

謝雲繼聞言輕嘆一聲,「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榮華太盛原來也不是好事兒。」

謝芳華嘲諷地笑笑,不再言聲。

「關於漠北邊境發生沖突的事情你怎么看?」謝雲繼想揮退些傷感,因為她覺得謝芳華周身的氣息太過蒼涼。

謝芳華緩緩轉回身,「秦鈺是個人物!」

謝雲繼頓時發笑,「他本來就是個人物!只是你離開京中八年,對京中的事情都不熟悉而已。南秦的京城有兩大人物,一個是秦錚,一個就是他。能和秦錚齊名,你想想也知道他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