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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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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下班回家，喬元特意在西門巷口的甜餅店買了他母親王希蓉最愛吃的「冰皮酥」，原以為能哄母親開心，誰知開門進屋，他母親王希蓉卻坐在窗前抹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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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元大吃一驚：「媽媽，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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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希蓉大聲道：「我要和你爸爸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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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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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元瞪大眼珠子看母親：「媽，你應該沒到更年期，你不要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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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希蓉手執紙巾，已是淚眼模煳：「媽媽真不願過這種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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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元納悶：「我們以前不是一直這樣過么，難道爸爸他對媽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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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希蓉不停搖頭，凄苦全寫在她姣好的鵝蛋臉上：「媽媽想改變，媽媽不願意再過這種平澹又壓抑的生活，你爸爸沒有對媽媽不好，但我對你爸爸沒了感覺，我在他心目已可有可無，你看他，從你沒懂事開始就開始打麻將，打了二十多年，每天他的工作就是打麻將，睡醒就去打，打到深更半夜，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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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元無奈歎息，他年紀小小就學會了歎息，他理解母親王希蓉，因為父親喬三就是一個麻將賭徒，他的生命似乎就是為了打麻將，從早打到晚，有時候甚至打三天三夜，這一切都成了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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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元囁嚅了半天，勸道：「爸爸打麻將也是為了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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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希蓉火了：「這是什么家，一個破敗的家，我們四十年前住什么房子，現在依然住什么房子，這房子比我還老，這里是貧民區，是整個承清市最落後，最髒亂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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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憤難耐，王希蓉指著屋子的四周嚷：「阿元你看看，咱家房子的牆壁都發霉好幾年了，這是人住的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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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爸爸都不裝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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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元不用看，他清楚自己的家有多么寒磣，還不到四十平米，跟附近的鄰居一樣，這一帶的房子都是如此逼仄破敗，大家都湊合著住，能住一天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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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希蓉憤憤道：「還裝修什么，左鄰右舍沒一家裝修的，都拚命賺錢在外邊買房子，然後離開這個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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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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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元溫柔握住王希蓉的手，他很想安慰母親，可又不知如何安慰，這些牢騷話喬元的耳朵早聽出了繭，只不過這次王希蓉火氣之大，是喬元平生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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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王希蓉每次不開心，每次鬱悶，但只要手被喬元握住，她就會平靜下來，這次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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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一歎，王希蓉眨下一滴淚珠，楚楚動人：「可惜，我們賺不了錢，爸爸和媽媽都沒工作，光靠你爸爸打麻將贏來的那點，根本不可能買得了房子，能養活他自己就不錯了，這樣下去，我們至少還要在這里住上好幾年，哎，我已經沒勇氣和耐心在這里住下去了，我恨不得明天就搬離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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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元拿起紙巾，輕輕拭去王希蓉眼角的淚痕，雖說他母親三十七了，但膚如凝脂，細膩滑嫩，連一條魚尾紋都沒有，哪怕素顏也是妍姿俏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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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門巷這一帶，王希蓉是最美的女人，沒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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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說，因為喬元的父親喬三的祖墳冒了青煙，所以才娶到王希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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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母親蹙眉憂心的樣子，喬元柔聲安慰：「媽媽你先冷靜，就算你們離婚，也改變不了這現實，我現在工作了，按目前這進度，半年後，我們就可以買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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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希蓉撇撇嘴，不以為然，她知道兒子在『足以放心』洗足會所工作後，收入穩定了，但六七千一個月在物慾橫流，物價奇高的承靖市只能餬口生存，哪有半年後買房子的可能，多半是兒子故意這樣說哄她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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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希蓉不知道喬元並沒有亂說，今天在會所里，他滿足了一位美麗少婦，事後，少婦給了喬元足足一萬元的小費，雖然會所拿走了六千，但輕鬆得到四千也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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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希蓉不想等上十年八年，不想等兒子有了積蓄再考慮買房子，她突然坐直身子，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喬元，鄭重其事說：「阿元，媽媽告訴你一件事，你自己知道就好，別告訴任何人，包括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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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元默默地點了一下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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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希蓉眨眨眼，壓低聲音，美麗的鵝蛋臉上意外地流露著一絲興奮：「有人給你媽媽介紹了一個男的，這男的很喜歡我，他很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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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元一聽，腦袋頓時嗡嗡作響，還沒反應過來，王希蓉已從沙發底摸出了一隻牛皮紙袋，紙袋鼓鼓的，王希蓉眨眨眼，神秘一笑，竟從牛皮紙袋里掏出兩大迭百元大鈔：「你看，他第一次見媽媽就給了兩萬元見面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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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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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元不由驚呼，這一大迭鈔票夠得上他三個月的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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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希蓉緊張地瞄了一眼房門，手腳麻利地又把錢放回紙袋，塞進了沙發底，見喬元一臉驚詫，王希蓉微微臉紅：「如果是以前，媽媽不會收下這見面禮，但現在，媽媽收了，沒覺得不好，我和這個男的見過了幾次面，感覺這人不錯，他是航空公司的一位老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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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元臉色鐵青：「都背著爸爸跟人家見過幾次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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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凝視著王希蓉的大眼睛，喬元鬱悶之極：「媽，你有沒有跟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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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沒說完，王希蓉已然明白兒子想問什么，她咯咯一笑，打了喬元一掌：「放心，什么都沒損失，媽媽不是隨便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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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元鬆了一口氣，他知道母親沒失身，他無法忍受母親失身給父親以外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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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希蓉攏了攏半遮臉的柔順烏髮，嗔道：「我跟你說認真的，你別拉著臉，媽媽想改變現狀，想過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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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元很矛盾，他當然不想父母離婚，可眼下又不能把他在會所的工作實情告訴母親，無奈之下，只能繼續勸母親別和父親離婚：「爸爸很愛媽媽，真要離婚，爸爸會傷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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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傷心么，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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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希蓉澹澹一哼，不以為然：「如果離婚，我會給你爸爸一筆錢，他最愛錢了，但前提是，你必須跟著媽媽，你是媽媽的唯一依靠，媽媽一直對你中途退學感到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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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自己選擇要工作，不怪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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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元訕笑，他中途退學的原因並不是家里沒錢供他讀書，讀個高中也花不了多少錢，真實原因是喬元在學校里打架，把一位高官的兒子打傷，其結果自然很嚴重，喬元被學校勒令開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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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希蓉本想讓喬元轉學，然而喬元的劣跡嚇壞了別的學校，都紛紛拒絕喬元入學，有個別學校願意接收喬元，卻要求喬元的父母給學校捐個幾十萬，王希蓉哪有錢去捐獻，為了避免兒子做溷溷，王希蓉一狠心，就讓喬元去打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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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喬元去餐廳干摘菜洗碗的活，覺得沒前途，又去汽修廠當學徒，本來干得好好的，卻沒想世事難料，汽修廠丟了幾件貴重的工具，有人懷疑是喬元所為，又拿不出證據，最後還是把喬元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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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喬元替人送過報紙，賣過水果，打過很多工，都不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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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兩個多月前，王希蓉一個朋友的朋友來她家里做客，無意間看到喬元為王希蓉洗腳，一問之下，知道喬元為他母親洗了十年的腳，於是，人家有心推薦喬元去『足以放心』洗足會所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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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喬元一去面試，就被錄用了，那天正好是張經理面試喬元，喬元才洗了張經理的一隻腳，張經理就立即拍板錄用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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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很快讓他戴上了令所有技師都羨慕不已的金質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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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年紀還小，媽媽還是希望你讀書，讀大學。如果媽媽跟你爸爸離婚，媽媽就有錢供你讀書了，那男的說，會給媽媽很多錢，好幾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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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希蓉在努力說服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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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爸爸怎么辦。」喬元鬱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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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希蓉輕哼：「顧不了那么多，跟你爸爸從認識到結婚，再到生下你，我們在一起生活了將近二十年，我不忍心離開他，可是，如今跟你爸爸離婚是破局之舉，雖然離婚很痛苦，但對誰都好，長痛不如短痛，再這么壓抑的生活下去，媽媽肯定會瘋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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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能肯定跟那個男的在一起會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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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元的心在顫抖，先不說給母親買一套房子讓她逃離西門巷，就她的衣服，像樣的沒幾件，像樣的鞋子沒幾雙，她一直是素顏，唇膏都很少塗，王希蓉為了生活，一直省吃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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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元不敢看王希蓉，他幾次想告訴王希蓉，他在會所里跟女人做那事就能賺到錢，可這些話又怎能說得出口，喬元難過地絞著手指頭，指關節都絞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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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希蓉平靜道：「我不肯定幸福與否，但那男人說，只要我答應嫁給他，他馬上給我買一套高級住房，還給我五百萬彩禮，以後每年都給我一百萬的生活開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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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元深深地歎氣，內心翻江倒海，金錢的誘惑有時候根本無法抵擋，特別是對窮慣了的人，這是多么誘人的條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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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元茫然了，他從母親的眼里看到了激動和迫切，他明白母親動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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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之極的喬元反而大笑，他假裝調侃王希蓉：「哎！看來真如大家所說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攔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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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希蓉微慍：「去你的，這樣說媽媽，好像媽媽貪圖錢財，愛慕虛榮那樣子，如果媽媽真是這種人，早就跟別人跑了，何必等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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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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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元溫柔地握住母親王希蓉的手，這是一雙極漂亮的玉手，細皮嫩肉，別說有手繭，連粗皮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