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上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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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禾穿上闊別多年的雲錦緞織成的衣物。

隨意的一捋濕發,水汽蒸騰後,根根分明的散開,顯然已經干了。

隔著一扇屏風,陳禾修為不夠,察覺不到釋灃在做什么。

換了多年前,他會悄悄探頭窺看,現在這事他已經做不來,加上心虛,於是洗完了就乖乖走出來低頭站著。

熱氣熏得陳禾臉頰脖頸都微微泛紅。

踏上修仙路途的人,只要沒練什么奇怪的功法,都是膚色白皙肌理晶瑩。這抹緋紅就顯得分外顯眼,加諸北玄功法,走得又是生機勃勃的天時之道,修為愈深,氣息越是明顯。

釋灃的目光閃爍了一下,然後移開。

陳禾悄悄抬眼,發現師兄正在摩挲那柄夔弓,頓時松了口氣。

「質地堅固,受力勻稱,還有這只夔本身殘魂留在其中…」釋灃細細看著這柄弓,聲音平靜,頭也不回的說,「這法器,你煉制得不錯。」

陳禾眼底剛出現一絲欣喜,很快又緊張起來。

果然釋灃將弓放到桌上後,就轉身問:「說說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罷。」

妖狐西城十三坊作祟,河洛派試圖捉妖,小界碎片忽然開啟,水寰谷山壁永無止息的困戰。重點當然是覆天山姬長歌,他的生,他的死,以及最終的神魂俱滅。

斷成兩截的銀弓,合著一把細沙,都被陳禾裝進儲物袋帶回來。

覆天山,這真是一個塵封古老的名字。

連釋灃都記不清北玄派,是否有過這樣的敵人。門派典籍,在三千年前遭受浩劫,被燒得差不多了,僅有的一些掌故,口口相傳後也剩余不了多少。

釋灃沉默的看著桌上這個儲物袋。

一想到陳禾被困的四十年,有大半時光,都是與姬長歌在一起,聽那人說話,學那人的箭術…某種微妙而難以忍受的感覺,就在啃噬著他的理智。

到最後,釋灃分辨不清,到底是因為陳禾遭受這番磨難的時間太久,使得他心痛,還是發現自己與師弟相處的時日,竟都沒有姬長歌久。

「神魂覆滅,法器不存,只希望這個儲物袋不再被打開。」陳禾一提到別的事情,就變得沉穩從容,雖然有幾縷抹不去的悲傷,但態度堅決。

讓終能安息的逝者,遺留在世間的一捧塵沙,伴著斷弓永眠。

「師兄替我收起來,行嗎?」陳禾確實很想自己隨身攜帶,但他斟酌了下金丹後期的實力,在修真界只算得上一塊小鵝卵石,根本不能保證這個儲物袋的安全。

釋灃怔在那里。

陳禾這才注意到房內的異樣。

摔碎的杯盞,放著茶壺的梨木圓桌上有清晰可見的指痕——陳禾當然不會以為這都是茶水苦澀難喝造成的,師兄發怒的原因,肯定還是自己。

陳禾僵硬的瞄著周圍。

換成少年時,也許他會縮起脖子,過去扯師兄的袍袖,但現在他干不出來。

「師兄。」

「嗯?」

看到那熟悉的側顏,陳禾脫口而出:

「我餓…呃,我聽那個魔修說,豫州新來的李郡守,以前為官的地方時常有修士死去。只是凡俗與修真界不通,沒人注意。」

——差點把多年前的借口說出來了!

釋灃看到陳禾侃侃而談時,隱藏的那抹懊惱神情,不覺有些想笑。

「這次妖狐潛藏在西城十三坊內,先鬧出人命,隨即用妖氣引來捉妖者,只是沒想到遇到河洛派這么多人,惶急無措之下,才開啟小界碎片,試圖將我們困在里面,逐一吃掉。」陳禾已不是少年心性,但提到那八尾狐,仍是止不住的厭惡。

或者妖狐做過的唯一好事,就是打開小界碎片,間接結束了古修士與凶獸生死往復的循環。

釋灃遏制自己想走過去安慰師弟的情緒。

因為他分辨不清,那到底是安慰,還是心底冒出的妄念對他的蠱惑——就像在西城廢墟,他下意識的將滿身狼狽的陳禾攬在懷中,察覺到陳禾掙扎時,手臂竟收得更緊。

那是下意識的。

對師弟安危的緊張…

在北玄密寶可能的消息面前,選擇帶著陳禾離開,而不是與涼千山虛與委蛇…

聽到師弟說,要跟自己一起飛升…

對師弟提到未來道侶的事莫名緊張…

太多了,這些微末枝節,沉淀在記憶里,一旦發掘出來,竟是如此鮮血淋漓。

釋灃完全不知自己從何時起,生出這樣的妄念——它最初微不可見,卻在他心底肆意生長——陳禾小時候多重,愛吃什么,穿的衣服什么尺寸,他都清清楚楚。縱然陳禾有醍醐灌頂,自小十分懂事,短手短腳就開始自己穿衣服(最多需要人幫扯袖子),澡自己洗(滿地是水),卻還是一個他看著長大的孩子。

修真者超脫俗世,不論綱常,卻還要說師道,要說德行。

他名為陳禾的師兄,其實與師父有何區別?

只有魔道中人,才會與徒弟有糾纏不清的關系。而師兄弟同為男子,卻生情愫,在修真界還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

命數注定,生情為孽…

釋灃正覺心浮氣躁,恍惚間忽聽有人在喊。

「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