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誘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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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陳禾摸摸耳根,發現還是熱的。

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不慌不忙的隨著燈節散去的人群,走到了城門附近。

時辰還沒到,等著出城的人都三三兩兩在小攤上坐了吃點填肚子的東西。有的是正月初八剛過就要出遠門的行商,更多的是昨夜進城來看燈的百姓。

京城居,大不易,客棧不是人人都能住得起的。

街道兩邊的燈籠被取下,天色微明,攤販揭開的鍋冒出大團大團熱氣,像黑暗里飄浮的迷霧。

陳禾走之前,釋灃隨手塞給他一個儲物袋。

他伸手略一查探,發現里面有衣服鞋履,有幾瓶靈丹,還有一些散碎銀錢。

陳禾不著痕跡的朝後望了一眼,白霧中,人影幢幢。

——師兄說他會在不遠處跟著,那就肯定在,釋灃是不會騙他的。

陳禾選擇性的遺忘了年前釋灃說去河洛派山門修真集市,其實是到浣劍尊者家搶蜃珠這件事。

想到釋灃暗中看著自己,陳禾就顯得更從容了一些:在意中人面前竭力顯擺自己,亦是犯情思的人常干的傻事。

驢肉火燒的香氣,一縷縷的往鼻子里鑽。

陳禾不動聲色,半晌沒忍住瞥了一眼。

以他的心境修為,本不該被凡間吃食擾動心思,主要是水寰谷山壁困戰四十年,滴水不進點米不沾,沒有誘惑,適得其反。

再加上陳禾辟谷,是在前往豫州的路上,原先按照釋灃的意思,准備在陳禾滿十九歲後辟谷,孰料趕上去歲豫州大旱。

他們跟著流民來到豫州城,這一路上,剝樹皮啃野草吃觀音土的凄惶,陳禾都看到了。縱然官府賑災及時,沒鬧出餓殍滿地,易子而食的慘象,也足夠讓陳禾沉默。

他們師兄弟有銀錢,再貴的米也買得起,他們是修真者,普通百姓費勁捕獲的飛鳥野獸,他們能輕易抓到,但何必這么做?修道人不干預天道生死,也救不了這么多人,但可以不吃!因為多吃一口,旁人就少了吃這一口的可能。反正修真者能辟谷,餓不死。

陳禾沒做好准備就辟谷了。

如今金丹後期,真元穩固,有靈氣滋養,完全用不著吃東西,但好奇心是無法遏制。

北方的驢肉火燒,南疆雲州可見不著。

大鍋里煨著香噴噴的肉,湯汁誘人。

陳禾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改改這「想」吃的毛病比較好,他努力忽視別人手里的驢肉火燒,穿過繚繞的白煙,走到另外一處攤販前,喬裝一個要趕路准備干糧的人,摸出幾枚銅板說:

「十個饃饃,包起來。」

「喲,客官,真不巧吶!」蒸籠前的攤主搓著手笑起來,「最後幾個饃,剛才那位大嬸丟買走了,得等下一籠!這城門馬上就要開了,您要是等不及呀,買個肉包走,頂餓!」

陳禾身後的人們,一聽攤主這話,立刻轉身走了。

開玩笑,肉包的價格與饃饃能一樣嗎?

干饃能做路上干糧,涼掉沒事,壓扁了也沒事,肉包呢?

半刻鍾後,陳禾面無表情的出了城門,懷里揣著桑皮紙裹著的三個肉包,暖融融的,心里卻在暗樂,不知道釋灃看到他買這個,會是什么表情。

「……」

釋灃的心情,有點微妙。

出城引誘循香追蹤的人動手,是他們商量好的計劃。城中人多眼雜,為了避免對方再鬧出「當街殺害大報國寺和尚」的伎倆,索性離開繁華街市,偏僻處也好動手。

只是釋灃剛對師弟說,不要在意,過他想要的生活。

陳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買肉包。

——肉包這么好吃,都能成師弟執念?

釋灃思來想去,覺得還是黑淵谷主偷包子,長眉老道眾人在陳禾小時候屢次三番騙肉包的行為,陳禾十五歲時翻蒼玉球後狠狠記下了,以至於到現在都對肉包這么惦記。

果然,因陳禾記不得,放任那群老不修胡鬧,甚是不妥。

釋灃遠遠看著陳禾出城門後搭上車馬行的一輛車,他四下看了看,沒發現什么異樣,慢慢踱過去,見是前往曲雲縣的馬車,也是去豫州的方向。

佯裝,就裝到底。

陳禾氣定神閑的靠坐在車壁上,車里並不開闊,勉強能坐六七人,付了銀錢後,沒一會車上就坐滿了人,除了一個帶著孩子的鄉里婆子,其他都是游手好閑來京城看熱鬧的閑漢,攏著袖子侃得好不熱鬧。

陳禾閉目不語,旁人也只當他在打瞌睡。

沒多久,拉車的兩匹劣馬就在一聲吆喝里慢吞吞的行走起來,陳禾靜心凝神,對旁邊喧嘩充耳不聞,感受著來來往往的進城與出城的人,還是太熱鬧了些,不是動手的好地方。

——以及,沒找到釋灃。

果然實力還差得遠。

北玄派上古功法,更善於感受天地靈氣的變化,如果陳禾願意,都能去跟河洛派搶生意。給人望個近日氣運什么的,少說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准頭。

只是大多數人,一般也遇不到什么大事。

滿大街的人,也不見得有一個鴻運當頭或血光之災特別明顯的,與其看相,去葯堂坐診更好,至少望聞問切的第一條能力不錯。

陳禾的思緒從北玄派祖上有沒有葯師神醫,一直飄到他從沒見過的師父南鴻子身上。

素日他是不敢提的,因為這與釋灃的過去有關。

如果不是長眉老道說過南鴻子的生平,陳禾可能到現在也不知道南鴻子的半點事跡。

在陳禾看來,南鴻子大概才是真正的悟性上佳。

沒有修真界功法,沒有指引,被關在天牢幾十年,一朝頓悟,看破世情,以武入道。

只是——

這樣的師尊,是怎么死的呢?

長眉老道話語中,都是傳聞,顯然與南鴻子不熟。

浣劍尊者也沒提過南鴻子半句話,黑淵谷里的人就更不要說了。

陳禾只能猜測這位他無緣一見的師父,揣摩南鴻子的性情。

嗯,既然會賞識,會收釋灃為徒,這眼光一定是好的!陳禾篤定的想。

釋灃平日里甚少提到南鴻子,但只要提到,語氣都是敬重的,讓師兄敬重的師父,肯定是好師父!

尤其那句「世間沒有拖累你的人,只有你選擇的,對你最重要的人」!

陳禾耳根又有些微微發熱,他覺得師父南鴻子,是心智清明,有情有義的人。看破世情,並非藐視七情,分得出輕重緩急,眼光也好,行為必然也沒有任何差池。

北玄派的掌門,縱然是最後一代,亦是不會讓人小覷!

陳禾心里感嘆一聲,隨後那個被他深埋的,頑固的疑問無法遏制的冒了出來:這樣的南鴻子,這樣的釋灃,還有師兄兩個徒弟…三十年前北玄派到底是怎么覆滅的呢?

看來以後要打聽打聽。